苏若叹息了一声,令柳暮江心底登时凉透,她苦笑道:“暮江,你还不明白吗?今生今世,我不愿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委屈求全地活着,我只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过完一生,因为这是我用命换来的。这样的日子,你给不了我。你我就此别过吧。”说完,拂开柳暮江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苏若悲伤的背影令柳暮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想要追上去,却不忍再看苏若失望神伤的双眸,他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锭一样沉重,二人珍视的过往正如流沙般从他的指尖流逝。
柳暮江怔怔地坐在苏若的榻上,眼中未流泪,容色却是无比戚然。他苦心积虑一往情深珍爱的女子还是走了,哪怕他已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用尽了所有心力,依然留不住他的爱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若抱憾而去。
他从未如此无能为力过,就算是当初父亲惨死,家徒四壁,他小小年纪一边苦读还要一边挣回养家的口粮时,他也不曾感到无可奈何到了可悲可叹的地步。难道他当真无法给苏若她想要的生活吗?即便将她强留在身边,也只是令她忍气吞声地活着?若是如此,也许他真的应该放手了,只要这是苏若想要的就好。
柳暮江已是灰心至极,也不知独自枯坐了多久,始终无人敢来打搅。佳人已不见芳踪,可屋内依然弥漫着苏若淡然安宁的气息,无处不在。仿佛是一张巨网,将柳暮江的身心都束缚其中,越是想要忘怀,越是刻骨铭心。
此刻,日薄西山,院中的夕阳正一寸一顿地退去,就像此时此刻他心头的哽咽。
终于,听见门外有人轻咳的声音,柳暮江抬眼见是他的贴身小厮,他不自觉地开口问道:“少夫人已经走了?”
小厮知道家主心绪不佳,小声说道:“是,少夫人已走了半个时辰了,身边跟着丫鬟春燕,还有那个身材高大的车夫,似乎是叫折伦的,说是回娘家去了。”说完,见柳暮江不语,只得悄然退下。
整个院落再度空寂,柳暮江见院中最后一线残阳也已经斑驳模糊,苏若真的走了,将他的余生独自一人空留在暮色苍茫之中。天地之间的阴翳直直地铺陈到门外,他极力看去,仿佛在余晖中找寻妻子的身影。只是,即便找到又如何,苏若今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柳暮江胡思乱想着:苏若才貌出众,又有主张,她身边定不会缺少爱慕殷勤之人,比如方才小厮说的那个叫折伦的年轻车夫,就一直忠心耿耿跟着苏若。苏若青春正盛,那她日后会不会再嫁给旁人?
一想到苏若曾经只凝视着自己的剪水双眸亦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人,每日晨夕只落在自己眼中的浓睡媚态也会被别的男人瞧了去,柳暮江的心口就像被利刃狠狠戳了成百上千个血窟窿一般剖心噬骨。是了,他怎么能将苏若让给别人呢?若是苏若真与旁人双宿双飞,他的后半生定会被嫉妒和后悔撕扯得面目全非。
柳暮江猛然清醒,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他颓败也好,伤怀也罢,可若是硬生生看着苏若从自己的余生中剥离撕裂,这于他分明就是鲜血淋漓的挫骨削皮之痛,他根本承受不起失去苏若的痛苦煎熬。
这一生守在苏若身边的,只会是他柳暮江,也只能是他柳暮江。没有人能将他们夫妻二人分离,他的母亲不能,苏若她自己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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