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修长的指甲划破了雪狼胆,往那株“狗尾巴草”的根系上滴了几滴,没尽数滴完,然后,把整个花盆送到了百里齐手中道:“七日后,花便会盛开,初蕊取下,药效最佳,只要不是死透了,都可医救。魂梦草,无蕊便死,花魂归天,花枝归地,摘完花蕊,便将其埋了,不可焚,不可留,只可土藏,切记。”
百里齐郑重的接过花盆:“多谢前辈,晚辈谨记。”
“花,我送你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勿要忘记。”
百里齐:“晚辈回去,就将金前辈的尸骨带来给您。”
莫宣卿轻笑了声:“勿用如此麻烦,还要扰她安宁,累她舟车劳顿,我去找她,你将我带去便可。”
说完,语气渐虚弱,身子也软了下来,有些虚懒的半挂在了椅子上。
脸上精神不复,但目光却十分清明,带着几分神往和洒脱。
莫望大惊:“爷爷。”
“别过来,不要靠近我。”那分明即将油尽灯枯的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抬起头,几乎是恶劣和凶狠的看着莫望。
莫望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爷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讨厌奶奶,讨厌我爹,讨厌我娘
,讨厌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终身不愿与我们相见,我们做错了什么,让你宁可把药给别人,也不愿意救自己的亲儿子,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二十年来,就算我月月来给您请安,您却从不愿见我一面。”
声声泣泪,声声委屈。
然而,人家爷爷对这眼泪,无动于衷甚至可谓冷漠。
“你们错在,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莫望身形大顿,几乎要跌倒,沈心颜腾手绕过百里齐去抓他。
百里齐却动作更快,一手搀住了莫望,一手把花盆交到了沈心颜手里:“我来。”
沈心颜手中捧了一盆狗尾巴草,觉得略有点傻吊气质,明明刚才百里齐捧的时候挺好看的。
不不不,现在不是研究谁捧着花好看谁捧着花傻吊的时候。
现在这气氛,显然太过让人尴尬了。
人家在她们面前,上演了一出爷爷巴不得孙子去死的家庭矛盾。
沈心颜对调节这类的家庭矛盾毫无经验。
显然百里齐也没有。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搀扶着莫望。
椅子上,莫宣卿剩下的气不多了。
在一长串咳嗽后,吐了一口血,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鲜血。
莫望终是不忍,推开百里齐上前:“爷爷你怎么了?”
莫宣卿已经没力气喝退他了,只含糊不清的厌恶道:“走,走开。”
莫望却根本不听的,上前蹲下搭上莫宣卿的手,一摸之下,身形又是一顿,这回因为他是蹲在地上的,百里齐没能来得及搀他,他整个人震惊而悲痛的跌坐在了地上。
“您竟然,服了毒,又自绝了筋脉,您为何要这么做?”
“我,我要去见她了,我,我终于,终于要去见她了,苏苏,我,我来了,对不起,我,我来晚了。”
那只苍老的手,缓缓从椅子上滑落了下去,人去了。
莫望几乎哭的声嘶力竭:“爷爷,为什么,为什么。”
沈心颜看看百里齐,用眼神示意了下这边怎么解。
百里齐只是轻轻回了两个字:“等等。”
外面,雪花纷飞,风卷草浪,延绵出一片寒天雪地里盎然春意。
里面,堂屋正中椅子上,莫宣卿早已死去良久,花白胡子上,沾着斑斑鲜血,下首膝盖上,伏着莫望,哭声已经沙哑,到最后,除了肩膀不断的耸动着,已是发不出半点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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