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算是沙湖的地头蛇,来了却不去拜庄,那是极为失礼的。惊雁楼齐伯轩,雁三儿,这中间怎么说还有一层关系,所以更要去。
当然,文飞也来拜过庄。只是他手段下作,拜庄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算一算那些人的脚程,马也快,早该到庄上了。可是师公不在,雁三儿倒是在。这么耽搁一下,再赶回来的话……再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估的一点儿没差,不多不少整半个时辰,马蹄声重又响起来,由远而近。
河滩上的人纷纷回头张望。
果然是惊雁楼的人来。一色的黑斗篷,被风卷得翻起来,那一只白雁就象活得一样上下飞闪。
看着远,可是马快,也就一霎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一行人翻身下马,我仔细看过,没有一个熟面孔。
雁三儿见面恨不得拔刀子捅文飞的,肯定不来趟这混水。齐伯轩这次不知道有没有来沙湖。
我用脚尖触触师公,他轻声说:“领头的是惊雁楼的七当家,此人姓钟,功夫平平,但心计非凡。”
能让师公说一句非凡,这人肯定了不得。
和文飞这种人打交道,雁三儿这样的直脾气是不行的,还真得来个会算计的。
他们下了马往河滩这边走,众人自动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人的名,树的影。惊雁楼与北剑阁南北并立,都不是好惹的。河滩上这些来的人,多半是些闲鱼散虾,哪有能力和这两大帮派较劲。
惊雁楼的人穿过河滩,船上已经搭下跳板,这些人上了船。
北剑阁的人迎出来,头一个是文飞。
果然没猜错。就是在等惊雁楼的人来。
文飞看起来风度翩翩,头束玉冠,腰佩长剑,看起来倒象是书生,并不象江湖人。
这副温和无害的表相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喏,在下区区小女子,当年就曾经被此人的外表欺骗过,没能认清此人的凶残本质,吃了老大的亏,连命啊都送掉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公。
上头两排椅子八字摆开。底下的人鼓噪不安了一番,纷纷在河滩上找地方坐下来。师公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我们在人丛中朝后退。退到了边缘的地方。绕过树丛和乱石,从后头一排木桥上过去,前头不远就是北剑阁的船。
虽然河边停不了太大的船,但这船也是上下三层,船头高高翘起。看起来象是一只鹅伸长了脖子一样。我忍不住偷笑,师公问我笑什么,我小声告诉了他。
他脸上虽然没表情,可是眼里也露出了笑意。
北剑阁的人把守着浮桥的那端,在我和师公眼中他形同虚设。我们从他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但视而不见,还听而不闻。
师公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问那个人:“从沙湖山庄掳来的那个小姑娘齐笙在哪里?”
那人脸上一派茫然的表情,说:“在二层的舱房里。”
师公点了下头,继续向前走,那个人也继续站在原处尽忠职守。
事实上。一点儿都不难找,因为上了二层。就看见那头的一扇门前也有人在把守。
北剑阁的人竟然没有多做什么布置?
让人难以置信。
就我知道的,文飞和越彤绝不是那么大意,那么良善的人。
屋里有人,他们的声音并不算大,可也不算太小,站在门边就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师公推开门,我们两人就这么进了屋,屋里两人兀自说得起劲。
还都不是生人。齐泰生,还有他老婆。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泰生有烦躁。
齐夫人嘴抿得紧紧的,显得很刻薄。她没有出声,齐泰生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吧?”齐夫人狠狠的把手里的一页信纸掼在他脸上:“儿子的死活你就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齐泰生似乎习惯了在妻子面前忍气吞声,弯下腰把信纸捡了起来:“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这丫头是北剑阁主点名要的,我也想把她放回去——毕竟沙湖主人也不是好惹的。可是文阁主不同意,咱们谁能把孩子带出去?再说,你看看外面那些人,他们都是冲着沙湖秘宝来的,沙湖主人能忍气吞声,无非是因为这丫头在我们手中,没有了她,只怕你我都不能活着走出沙湖镇。”
那信怎么回事儿?
师公伸手拈了一下,信纸就飘到了他手里,我凑过去一起看。
得,不用问,又是雁三儿搞的。
他劫了齐泰生的小儿子,这个我们知道。不过他这封信,我们就不知道了。
信上说的很简单,你宝贝儿子在我手里,想要他平安无事,就乖乖的把你们劫走的人送回来,然后这辈子再不许踏入沙湖一步。
雁三儿真是太懂得蛇打七寸的道理了。
对这对贪婪无耻的夫妻而言,只有他们的小儿子才算是能令他们关切且投鼠忌器的人了。至于床上躺的,我用幻术营造出的那个齐笙,虽然也是齐泰生的亲生女儿,可是在他眼里除了利用价值,别的再没有任何意义了,就和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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