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先是狍鸮,后是房子倾倒了一半,这六个时辰也就去了大数,两人折腾了一会,索性也不睡了,坐在院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当然,萧景话少,他本就专心修炼,于这内门诸事,近是一窍不通的,而这外门的事儿,仅有的一点,还是江离告诉他的。
离天倒不含糊,一言就点破那狍鸮的来头,只说此物极凶,非得是百年一遇的灾变才会显现二三。
萧景在一旁听着,又觉得江离不像是无人教导的,虽说善变了一些,但这骨子里的风度却是一点也不少的,一言一语鲜少有错,举手投足间亦有着说不出的雅致,跟内门的那些大能,倒有了三分相似。
这时,对方倒是闭口了,萧景才回过神道:“怎么不说了?”
江离扫了他一眼:“从刚才起,你就盯着我看,可瞧出什么了?”
萧景想了想,道:“你应是有过师门的。”
离天不知这小子从哪猜出的,兴许就是胡乱蒙的,但他的确是有的,那人并非寻常内门修士,乃是天毓道君自己。
就是放眼整个内门,也只有三两人知道,离天是掌门天毓的侄子,这倒不是为了避嫌,而是此子身世本就不清不楚的。
他那母亲玉容,在金丹之前,就暗结珠胎,修真之人并不在意世俗规矩,但于女修而言,这条路却是最凶险不过的了。因为未结丹,这浑身的真气尚未真正定型,待有了孕,这胎种就是肆无忌惮的吸取灵气,消去女修一半的修为都算是好的。
玉容仙子本就是灵寂修为,还差百年,便可晋升金丹,可见这胎种来得着实不是时候,天毓道君原想尽早除了这孽种,好保住自己嫡亲妹妹的修为,却让玉容几番阻扰,苦言相劝,只说再过五月,这孩子也落地了,凭借自己的修为,又怎会撑不过这点时日,天毓无奈,最终是不了了之了。
事情若是这般顺遂,倒也还好,只可惜足了十二个月,这孩子也未落地,玉容在最后几日,修为已然跌到了筑基之期。
待到离天出生,她便是不支昏迷,体内真气混杂,过了数年也未醒来,后来还是天毓发话,将她秘密移到了小渡坡中,那处是宗门唯一的天阶灵脉,过上百年,兴许还能恢复过来。
但这嫡妹拼了命换回的独子,天毓也不能不管的,他那妹妹自幼由他宠着,长大了是愈发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是觉得情定胜天,把这孩子诞下,那不知逃到何处的混账男人就会回转心意。
但到最后,也就把他这个兄长扔在了孤家寡人的位置里。
修士互结连理,这后嗣,往往都是根骨奇佳的,离天自不多说,却是百年难得的单株水灵根。
若论玄宗内门,五行灵气哪股最盛,当属壬水之气,这孩子的资质杜绝,悟性亦是好的,天毓就是再恨那个负心子,也舍不得亏待这等好苗子,然离天一日日长大,容貌间竟是有八分似极了玉容。
天毓见人而思旧事,自是不愿意的,久而久之,他也不愿见这侄儿,只将宗门最好的供给一并给了他,便算是尽了师尊之责了。
所以在离天眼里,他那叔叔就真如神像一般,每逢宗门大事,踏着混沌彩云而来,面容肃穆,就是看见他,也同看着一块石头似的,别无二致地扫过去。而这样的师傅,有同无,又有什么区别。
他便笑了笑,同萧景说:“我那师傅不理事,也就是挂个名罢了,同我说的话,还不上十句。”这倒是真话,其中剩下的五句,还是离天百年前入魔,天毓失望之极时吐露的。
萧景觉得,江离当真是个可怜人了,父母早亡不说,就连师尊也是那等人,就是自己同他比起来,运数也算不错的了,于是便愈发地心疼起对方,只琢磨着此番兽潮之前,得制几个符咒交予江离才行。
离天看着萧景不说话,就知道这小子又想偏了,他也懒得纠正,只道:“别只顾着发愣,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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