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禾听了公主的话，却也没恼。想了想，她便露出认真的表情对着公主道：“我说您偏激，却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您可曾想过，这天下男子无不三妻四妾，莫说是皇上了，怕是就连乡下务农的，或是街上的小贩，他们都未必能全然守着一个女子白头到老。如今皇上虽有三宫六院，可公主细想，皇上可在哪一个女子身上过多用过心思？就算是风头正盛的芷妃，皇上对她也如过眼云烟，也是许久没去她宫里了罢。”
公主听了半晌，却也没听出她究竟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公主还是冷着脸道：“你们都不是我，自然不能知道面对自己父亲的众多妻妾应该作何感想。”
楚念禾点了点头：“公主的意思我明白，可公主有没有想过，正因为皇上是个长情的人，对先皇后娘娘十几年都不曾忘怀，所以他才今日着了盛装来接见番外来的这位公主。也是因为皇上这份长情，所以他才会对旁的女子都淡淡的，唯有对这位番外公主另眼相看。另外，公主可曾注意过今日皇上的穿着？”
穿着？
公主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道：“我没注意父皇穿了什么，只顾着瞧那位公主了，”又细细想了想，这才道：“仿佛……仿佛是一件枣红色的长袍罢。”
说起来，这枣红色的龙袍也是有些渊源的。
楚念禾曾在小时候听自己母亲提起过，说当今圣上极疼爱自己的皇后，当日他们成婚之时，因皇后听闻民间嫁娶时男子必穿红色，所以央求了皇上也穿红色，图一个长长久久的好彩头。
可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皇上大婚之时，理应从内到外皆穿金黄色，寓意金玉满堂，也彰显皇家尊贵。皇后这个要求多少过分了些，当时还引得太后生了些不满的情绪，成为了朝野上下的一段谈资。
皇上到底偏疼皇后，到了成亲那日，他竟真的没有穿内务府为他准备的金黄色龙袍，而是穿了一件枣红色绣金色飞龙的长袍。这衣裳看起来虽喜庆，却独独少了些华贵，太后曾为此十分不悦，还在他们的喜宴上摆了一会子的脸色，经过好些个女眷和孩子来劝说才好了些。而自此以后，皇上宠爱皇后也成了玄洵国的一段美谈，成了之后成婚的人一个美好的夙愿。
楚念禾用轻柔的声音将自己这一段听来的记忆叙述给了公主，没有半点隐瞒。
公主听得入了神，直到楚念禾讲完了这段故事，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念禾，……你是说，父皇穿了那身枣红色的龙袍，是为着想要重新与母后相遇一次的吗？”
瞧着楚念禾点了头
，公主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待得楚念禾终于安慰好了公主，让她心绪稳定下来，也打算好了要在自己的碧水阁里思过，不再胡闹了。楚念禾才满身疲倦地从碧水阁里出来，朝着鸢尾阁去了。
夜色已深，楚念禾双脚踩在皇宫里独特的石板路上，听着脚底发出的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
自从那日皇上亲自为颜离倾指了婚，她就好像丢了魂一般，在没有从前那般昂扬的斗志了。白天也就罢了，总要陪着公主，或者去做些什么差事，可一到了晚上，孤独感便朝她扑了过来，让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有时候就算睡了，她也很不踏实，常常做梦。不知为什么，她也不常梦到颜离倾，唯一梦到的一两次，还是他在深深的地牢里声音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听起来孤独又苍凉。
余下的时间，她不是梦见自己掉进了深渊里，就是梦见被人推进着了火的房子。恐惧和压抑让她无数次从梦里惊醒过来，再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光着脚去照镜子，看镜子里自己苍白且日渐苍老的容颜。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了，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初初来到世上的婴儿，虽然有着千言万语想说
想做，却因为没人听得懂自己，也没人相信自己，所以只能隐忍着。
而现在，她又要迎接一个新的夜晚，再次品尝一遍孤独，压抑，恐惧交织起来的感觉。这样想着，她的脚步迟疑了，甚至想席地而坐，不想再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可躲着又如何？
楚念禾对自己的懦弱一阵懊恼。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她从前受了锥心刺骨的痛，不就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他的亲生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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