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戈这边刚喝过药,那边小宫女从门外进来,说是皇后娘娘在门外求见。也是,现在端木竟被陷害一事早已公诸天下,端木家的冤屈被洗刷了,端木筝肯定会来见他,对他感激一番皇恩浩荡之类的。
可凌千戈怎么能再见她,先前的自己是那么的残忍冷漠、狂傲自大,自以为知道了一切真相,自以为端木家真的谋逆,自以为自己不会错怪任何人。凌千戈直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端木筝,她一个大岳皇后不顾众人的眼光,置自己所有的尊严于不顾,就那么跪在自己的寝殿前,一声一声地喊
着凌千戈的名字,炎炎夏日,烈日灼灼,她喊的撕心裂肺、哭天抢地,一点皇后的形象都没有了,可凌千戈呢?
他什么都没有回应,甚至连出来见她一面都不曾,他亲手将她端木家的尊严和她皇后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甚至在定罪后还以端木家众人尸骨相威胁,让她去照顾赵楚楚……凌千戈即便现在烧的脑子不清醒,但他脑海中关于端木家的过往画面却清醒的不像样子,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你让他以什么面目来见端木筝?坦坦荡荡地接收着她的感恩吗?好好的一个端木家从一开始就是他亲手葬送的,说起来,当年若不是有端木家的势力相助,他凌千戈能不能安稳登上今天这帝位都难说,他倒好,凭着区区的伪造玉玺和通敌书信,就那么否定了端木家这么多年的忠贞之心,他现在要怎么面对端木家的人……
这么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他,有时候真的在想,倒不如病死算了……
“让皇后回去吧,朕现在身体抱恙,不宜见她。”凌千戈微合双眸,声音因生病的缘故而变得软弱无力。
外面逐渐没有了说话声,凌千戈想了想,端木筝应该是回去了吧。这样想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凌千戈不知道的是,其实端木筝并没有离开,而是躲过前门的众多守卫和宫女,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到后门,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看。
端木筝听寝宫外的小宫女说,凌千戈一直高烧不退,情况不甚乐观,她原本是想着既然他不想见自己,那就不见罢。可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老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在想那个小宫女的话,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凌千戈现在很不好,很不好,他需要照顾。
万一凌千戈半夜高烧还是不退呢?万一太医开的方子他喝了不见好呢?端木筝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尚食局。她发誓,当时她的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就是一片空白地走了进来,手法熟练而流畅,按照她师父徐延邱曾经
教给她的药膳方子,将粳米、糯米、枸杞、山楂、南瓜等食料洗净切块,兑上水在锅里一起混合熬煮,足足熬了两个时辰,端木筝也就在尚食局的小厨房里等了两个时辰,然后盛了一碗粥,用小手炉煨着温度防止它冷掉。药膳粥的疗效如果想要达到最佳,一定要严格讲究它的温度和火候,哪怕差一点,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皇后娘娘,我来帮你端着。”一旁的小宫女怕粥太烫伤到端木筝,连忙上前想要帮忙。
但端木筝却只说了两个字“我来”。
就这样端木筝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膳粥,一路走来,躲过了前门的守卫和侍女,来到后门的窗子旁先是推开一丝缝隙,瞧见里面除了凌千戈和他的贴身小宫女外,其他人都退出去了。这才放心地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皇——”小宫女看见端木筝一脸惊讶,正要喊出声,被端木筝一个嘘的手势打住了。
端木筝将粥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坐到凌千戈身边,拉过他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小声问:“皇上用晚膳了吗?”
“哪里肯吃晚膳啊,连起身吃药都要费好大力气。”小宫女亦小声回道。
“这怎么行啊,不吃饭,即便是多好的药,药效都会有损失的。”端木筝号脉后将他的手又掖回被子里,对小宫女吩咐道,“去拿湿毛巾来,再去看着煨粥的手炉,别让里面的炭火冷掉。”
端木筝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凌千戈扶起来,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脖颈和上半身,又让小宫女将药膳粥端来,自己一勺一勺亲自喂给他喝下去,只是他此时意识并不是很清醒,粥到嘴里咽不下去,又流了出来。
“皇上,我们把这粥喝了好吗?”端木筝给他擦干净嘴,说出的话极尽温柔,连端木筝自己都惊讶了。
凌千戈干裂苍白的唇动了动,她连忙又喂了一勺给他,似乎刚才端木筝的话他听见了,这一次竟然没有再吐出来,动了动喉结,粥咽了下去。端木筝有些欣喜,正准备再喂他一口,却听到他极其细微的声音在说着什么:“阿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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