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御花园,朱祁镇扶着太皇太后,花园之中充满了江南气息,真正的乱花迷人眼。
太皇太后在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然后道“吕整的案子看明白了?”
“孙儿想明白了”随后朱祁镇就将自己的所思所得讲给了太皇太后听。
太皇太后把手里的鱼食抛进池水里,引得一片锦鲤争抢,然后道“你呀,还是钱了一些火候,王骥为什么要针对吕整?”
朱祁镇刚想说争权之事,却感觉不对,太皇太后已经下旨“罢一切不急之务,与天下百姓休养生息”了,而张辅这些成名老将仍在,兵部这个时候有那个胆子敢顶风行事?王骥又不是个傻的,必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原则大动干戈,怕是另有缘故。
太皇太后看着沉思的朱祁镇再次道“最近杨首辅上的奏疏你都没看?”
朱祁镇脱口而出“杨士奇要整顿军务!”
“孺子可教也。”
朱祁镇一时之间突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王骥是接了杨士奇的授意,这就是为什么不重罚而是流放了。这事退二进一之策。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杀吕整。”
太皇太后欣慰的点点头道“杨士奇也不会允许吕整被杀的,他是老成谋国之臣,卫所制度开始败坏,已然有了苗头,占田,占役这两大弊病,已经苗头初现,太祖年间不费百姓一分一毫,可养军百万,到了永乐就已经需要贴补了。单是去年,你父皇就下令以边军辛苦为名,增加九边士卒钱粮,这笔钱走的是户部的账。要知道天下良田有不少在卫所之中,可却混到了难以自给的地步,那么多良田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还有就是占役,别的地方就不说了,如今还有几万士卒正在修建北京城,还有你父皇的陵寝。这其中占了多少?我就不敢问,甚至是不敢知道了。这就是杨士奇要整顿军务的原因。”
朱祁镇问“既然想要整顿军务,为什么又要将吕整轻轻放下?不该用他的头祭旗吗?”
太皇太后看看朱祁镇道“若是按照你这样想,怕是要天下大乱了,很多事不能急的,越急越错,比如说,占役,谁是大头?京师的工程,你父皇的陵寝,你的陵寝,这些能罢休吗?还有占田,有能力在军中占田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军中骨干,你要是清理,他们心甘情愿吗?不会起乱子吗?该怎么做,杨士奇心中是有分寸的。”
到此朱祁镇算是明白了,说白了还是吕整撞枪口上了,吕整流放的下场就是杨士奇在表决心,也暗示了底线。至于说张辅,怕也是知道军中很多情弊,故而默许了一些事情。说不定流放也是张辅争取的,不过朱祁镇内心却觉得不过是裱糊匠行为罢了,这样顶多就撑个几年,几年后只怕会更差,而不是更好。
朱祁镇也清楚,杨士奇毕竟不是真正的丞相,只要军队能打仗,杨士奇很多事情不打算追究的。
所以有时候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以真明白假糊涂,但却不能真糊涂。不能看人怎么说,也要看他怎么做。朱祁镇想到了这里也算是颇有所得,于是问道“祖母,您说这封奏疏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临摹王右军的字?让祖母看看你的笔力可有进步?”
朱祁镇点点头挥了挥手,接过王振递过来的朱笔,在这封奏疏上最后一页空白地方悬腕,说道“祖母,写什么?”
“你觉得应当写什么?”
朱祁镇沉思了一下,事已至此,杨士奇是不会更改自己的做法了,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的,现如今自己终究还未长大,很多事情暂时只能是忍着吧。
想到此处,朱祁镇接着笔尖滴墨的机会,手腕转动,不多时就写了三个字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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