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折梦酒
七月十六,中午,月华楼。
捕头辛大力跟往常一样来到月华楼喝酒,和他一起的是两名手下:申屏和顾千。
“头儿,除魔镇也太平了许久了,整日里满街闲逛,甚是无聊。”说话的是申屏,一个年约三十,精瘦干练的汉子。
“没事不好嘛?整天跟着头儿喝酒吃肉这日子不快活?”年纪更长一些,白胖的顾千回道。
“你不懂,”申屏满饮一杯酒,重重地吞下,长出一口气后道:“我家两个孩子整日地围着我转,让我给他们讲抓贼的故事,说他们去了学堂要讲给同学听。”
顾千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孩子要听爸爸的英雄故事,这还不简单,下次你准备好烧鸡美酒请我去你家好好吃喝一番,我就把你刚来这里做捕快那几年的‘英雄事迹’都讲给侄儿、侄女听,保证他们三天三夜都听不完。”
申屏脸一红,道:“当年我初来除魔镇,哪知道这镇的道道,碰到几起案子就吓傻了,要不是后来头儿来了,我恐怕早就不做捕快了。老顾,你自己当年又是什么德性?咱俩五十步对百步,谁也别笑谁。”
“不笑,不笑,喝酒,喝酒。”
手下两人边喝酒边斗嘴,辛大力却盯着不远处打酒的段枫雪,她的动作很慢,把酒勺探入酒坛中、提酒、倒酒,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很仔细,不知她是怕把酒撒了浪费还是纯粹的很喜欢做打酒这件事。
“头儿,你若是真喜欢这位段掌柜,改天我找个媒人帮你去提亲吧。”申屏见辛大力盯着人家一个姑娘一直看,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辛大力道:“也难怪你取笑我,我每次见到这位段掌柜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一来嘛她确实是个美女,二来嘛…”
申屏笑道:“头儿又要说见了段掌柜就要做怪梦的故事了。”
顾千叱道:“你又胡说什么,头儿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喝了口酒,方才续道:“不过呢,头儿,我也要说一句,这位段掌柜可不是普通姑娘,她…总之就是个怪人,最好敬而远之。”
申屏接口道:“这话老顾说的倒是不假,且不说她开的那个万永当铺神神秘秘的,就说她自己,一个姑娘家,一会在酒楼打酒,一会在青楼抚琴唱歌,前天我去镇外的静澜湖钓鱼,坐船的时候居然发现是她在摇橹…”
辛大力听着两个手下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只有一个:最好不要被美色所迷,离段枫雪远一点,他不想反驳,只是蒙头喝酒。
“辛捕头,你们的酒喝完了,要不要再添一壶?”说话的是月华楼的老板娘李月华。
辛大力道:“老板娘客气了,我们也在这里耽搁了好一会,该去巡街了。”
三人将镇上几条街都巡视了一遍,回到衙门时已经是申牌时分,正准备将皂服脱去,东街的里正王奎跑来报案,说是张家的三公子张山晴在自己卧室之中暴毙,死状诡异,请他们立刻前去勘查。
辛大力听说出了命案,当即飞奔而出,反倒是来报案的王奎跟在他后头一路追赶,难为他一副胖胖的身躯,这一趟二里多路下来,差点没跑断气。
张家乃是当地大户,做绸缎和茶叶买卖起家,张山晴乃是张老爷子四十岁上才得的夭子,平日里最受宠,加之他二位兄长都很能干,家中的生意也全不用他操心,整日里就是吃喝玩乐,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辛大力由张山晴二哥张山明领着来到了陈尸的房间,才到门口他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味,应该几种花酿混在一起的气味,一走进房间他就看见了地上有两截断开的门栓。
“这是你们冲进来的时候撞断的?”他指着门栓问道。
“是的。”张山明答道。
“你们几时发现张山晴死了的?”
“午后,三弟他向来喜欢睡懒觉,一般都是直接睡到下午才起来吃午饭。刚才丫环来给他送饭发现…发现情形不对,便告诉了我和管家,我们众人合力撞开了门栓…”
“这间房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没有了,窗户都是封死的,三弟他喜欢喝酒,而他喝醉了最怕吹风,是以这房子平日里并不透风。”
辛大力暗道:又是密室。他走上前查看张山晴的尸体,发现他浑身泛红,脸上带着笑容,嘴角挂着一道血迹,最突兀的是他圆鼓鼓的肚子与他消瘦的身型十分不配,尸体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空酒坛。
整张床湿漉漉的,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辛大力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立刻知道这位张三少爷是个嗜酒狂徒,床两边两排三层木架,每一层都放满了酒坛,酒坛上贴着红底黑字的纸条标明了每个坛子里装的是什么酒:烧刀子、竹叶青、花雕酒、西域的葡萄酒、普通农家喝的米酒等等应有尽有。
“看来你弟弟是个酒痴啊。”
“三弟平日里放浪形骸,他最喜欢和几个狐朋狗友坐船去静澜湖上喝花酒,我们说过他多少回了,哎!”
辛大力走到架子前发现这些酒坛有许多都是空的,问道:“怎么都是空的?”
张山明也很奇怪,呀道:“空的?三弟平日里常说:杯中酒莫留,坛中酒不空。他喝酒一喝就是一坛,喝完之后第二天必让下人搬一坛新酒来把旧酒坛给换掉。”
辛大力听了这话,忽然有了个想法:这家伙莫不是喝酒喝死的,而那鼓起的肚子里装着的全是酒?
思索间他眼光瞥到了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酒坛,上前一看,有些吃惊,这酒坛居然是用质地极好的羊脂玉制成,通体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辛大力端起这只酒坛细细查看,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雕工精美,绝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物件,坛口用松木塞住,周围箍着一圈金线,显然没有开过封。
他轻轻摇了摇,发现坛中只有半坛酒,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一股很淡的花香味。
“这坛酒一直在这间房中吗?”辛大力问道。
“这点我也不甚清楚,我不饮酒,三弟平日里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张山明答道,“不过可以问问翠儿,是她一直在侍候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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