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新世纪以后,延州县就将移风易俗工作作为推进乡村文明行动建设的主要内容,特别是去年(06年)延州县被列为省移风易俗试点县以来,移风易俗工作形成了以省文明委牵头,市县乡村四级党政同抓,各级文明办、民政等部门合力推动,人民群众广泛参与的工作格局。为了让移风易俗工作顺利推进,省上还下拨专款作为各县移风易俗工作的专项经费。
为了遏制或取缔民间婚、丧、嫁、娶大操大办、互相攀比、铺张浪费的社会恶习,就得建组织、立规矩。县文明办要求各村在村委会的领导下成立红白理事会,免费帮助群众全程操办红白喜事,并将这一组织作为深化婚丧习俗改革促进移风易俗工作的重要机构。
高家村的党支部书记王建平一从县上开完会回来,就考虑村上红白理事会的牵头人,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老书记高明楼。一是,高明楼同志长期担任大队、村上的干部,由小队长一直当到大队书记,公社委员。几十年了,村上的大小事情,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他不知道的;二是,安葬德顺老汉,高明楼责无旁贷,忙前应后,丧尽诚,祭尽礼,悲痛万分,尽到了干儿的责任,对得起天地良心,因而他在村里的口碑很好。
王建平当天晚上就去找高明楼,他在德顺爷爷的窑里找见了高明楼。王建平一见高明楼,寒暄了一会儿,一个“老书记!”一个“明楼叔!”叫得高明楼心里舒坦得很。“明楼叔,你啥时候搬到这儿?”王建平有点不解地问道,因为高明楼家里的窑要比德顺爷爷的窑好得多,里面排场,和城里差不多。一听王建平问,高明楼惆怅地说道:“你德顺爷爷三年过了,叔就一个人住到这里。干大活着的时候,我白天忙事情,晚上过来陪他。唉,现在虽说他老人家上山走了,可叔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大豁子,难受的很,住到这里,叔的心里还能好受些。想他的时候,就在他坟头坐坐,给他拿点酒,点一根卷烟,和他拉拉话!”高明楼畅谈了一声,“再说,叔已过了门槛,三星也成独当一面了,家里一大家人,瞀乱的很,叔就爱清闲,这地方雅静的很。那年你组织人给你德顺爷爷把窑重新收拾了一下,你爷爷把我骂了几天,嫌我破费,现在他老人家走了,叔就在这养老。”
王建平坐在炕沿,看着炕栏石背后的一大堆书,一本发黄发黑的《四角号码新词典》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碗口大的放大镜,“明楼叔,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书?”坐在炕沿的王建平顺手拿起一摞五十年代连环画出版社出版的速成识字辅导读物,每本书有一筷子厚,王建平看着手上的《高玉宝写书》、《半夜鸡叫》、《旧坝挡不住新潮流》、《冯木匠做黑板》、《父子英雄》、《中华男儿崔建国》、《互助友爱》、《人民选举好县长》、《治淮模范金秀兰》、《人民功臣蔡金同》等,看着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书,建平感到惊讶。“建平啊,你叔我,小时没机会念书,但我比谁都爱书。这些都是五十年代扫盲时候的识字课本,五十年了,一本都没失迹(丢了)。三星小时候,玩面包(用纸叠的四角),把我的一本书《批陈整风学习材料》给撕烂了,我差一点没把他的腿给卸了。说到书,我屋里还多着呢,这些书,有买的,大多是上边发的。光《毛选》,叔就有三套,《毛泽东着作选读》甲种本、乙种本都有,《周总理选集》、《邓小平文选》、《陈云文选》、《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多的说不完。有的就看了个篇目,没下势看。现在闲了,就是赶我上山把这些书都好好看看,看书也是经世事呢。加林说过了,凡是不认识的字,就给他搁着,他说他有《辞海》、《词源》,还有《中华大字典》呢?不是叔给你吹呢,当干部那些年,把字也掏的不少。七六年九月,叔组织社员学习告人民书(《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人民日报》一大版没有一个生字。”王建平又从《四角号码词典》底下拿了几本书翻着,有《投降派宋江》、《学习与批判》、《孔孟之道名词解释》等。高明楼说完,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态。
王建平被高明楼的精神所感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了来意,“明楼叔,县文明办要求各村都要成立红白理事会,专管婚丧嫁娶这一块。事虽小,但工作却很重要,这项工作我反复考虑了一下,还是由您老来牵头,会长您就当了吧,这一块您说了算。这也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咱就前后两个村,谁家屋里你没去过。你对他们讲话,没人敢不听!”王建平说了一大堆,“明楼叔你看……”
高明楼吸完卷烟,用笤帚篾子透了透玻璃烟嘴,沉思了一下,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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