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地面凉,不过都不及许刘氏的心里更凉。
跪在那里,听到老太太怒喝。
头也不敢抬起来,嘴里嗫嚅着:“不敢!”
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汗。
许刘氏垂着头,看不到老太太的面色,至少看得到她握着拐杖的手。
那手也在微微颤抖,抓住把手的几根手指也因捏得用力而显得异常的青白。
显然她的心也乱了。
许刘氏心底暗自叹息。
她也没办法,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说。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是彻底得罪了老太太。
但是她能怎么办?
抓人这事儿是轧钢厂干的。
不过人都没带回厂子,直接就送了派出所。
她原本还想着,要是直接带回厂里。
自己就先去娄董事家里。
走娄董事夫人那条路。
毕竟娄谭氏的耳根子软,也念旧情。
自己最多就是多掉几颗眼泪,坦诚认错,苦苦哀求。
只要自己态度端正点,想来她也能真心帮忙,枕头风之下娄董事出手,就没事了。
甚至成本也更低。
哪怕娄董事早把大老婆和儿子送出去了,大半的家财也早运到了香江。
但是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个“爱国商人”,手头上还有好多家公司的股份。
手指缝随便漏点,也比自家拼死拼活赚的那点多。
人家家里想要什么弄不到,哪里会稀罕自己送那点东西。
但是跟易忠海老婆问了以后,她才知道,人都被送去了派出所。
那这条路就彻底被堵死了。
比起前些年,娄董事这两年行事谨小慎微得多。
和平解放没几天,自己这些下人,就全被他遣散回家了。
孩子都已经上小学的娄谭氏,也像初为人妇的新媳妇一样,磕磕绊绊地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打扫卫生。
上个月自己去她家里,衣柜里装满了华贵衣服的娄谭氏,也穿着一套粗布衣服,蹲在那里洗衣服。
她也跟自己抱怨,自家现在也是有钱也不敢花,更别说请什么佣人了。
自家男人是真怕被人戴上个“骑在人民头上”的名头。【注】
甚至用了半辈子的名字都改了,从娄半城改成了娄振华。
如果是在厂子里,那让他稍微出点力,跟厂里几位领导沟通一下,想必也没那么困难。
至少弄个从轻处罚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但是现在要假手他人,从公安手里捞人。
许刘氏相信,娄振华肯定有这门路。
能在四九城创下那么大一份家业。
甚至几次动荡仍能守住这份财富,又怎么可能是什么纯粹的良善之辈。
黑道白道没几个有本事的熟人,他能做到?
至于是否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了。
这家这事情要是他的至亲家人做的,肯定分分钟就能放出来。
在他眼中,自己这种下人,还是被遣散的下人。
跟丢掉的抹布有什么区别?
指望他出力,还不如去庙里烧香磕头更靠谱。
眼下能解决自家男人麻烦的,也只剩下眼前的老太太。
不过老太太不松口啊。
她也抿着嘴不再多言,她微微抬起头,用眼睛余光看看老太太铁青色的脸。
还是伸手把桌子上的东西向着老太太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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