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江太医退下了,却是一步一磕头地推了下去。
御书房内的几名宫女亦是被钱永忠的一个眼神示意,退出房内。
“···钱永忠,你也下去吧。”帝王轻声道,嗓音轻到了钱永忠险些没听清。
空荡荡的御书房,早已凉了的鹧鸪雪山茶,和干涸了的墨,以及空了一处的心。
案几中央还有适才江太医带来的两封信件。
康文帝耷拉着眉目,随意扯开其中一封,两下扫完整封信件,速度之快,生平罕见。
有叛徒,却不是嫌疑最大的梁州靖安王的,十有八九是······
康文帝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
第二封信件,亦是被帝王直接扯开了,甚至还把信件的边角给扯碎了。
【陛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臣此生无憾,不必为臣伤怀。】
【若是往后您还记得臣,就给臣多烧些纸钱吧。如此一来,臣还能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短短三行,却叫心如玄铁坚硬的帝王哭得不能自已。
掌中的信纸被加重捏在手心,皱褶横现,随着帝王越发重的力道,这封信纸到底碎得彻底。
早知那日你启程,是朕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朕一定会去玄武门阁楼上目送你远去,而非连你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原来有些人你已然见过了他最后一面,只是你未曾发觉到而已。
分离,从来都不是预先知道的,所以才要珍惜好每一次的相遇。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会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甚至都不曾向你好好告个别。洛恂想。
顺庆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五,三品中领军元鹤一病逝于梁州。
帝王发告,这一消息如同一阵风轻轻吹过了元颂的大地,虽然轻柔,却有力地扫了元颂大大小小的热闹街市与乡间小路。
这消息像一根针猛触到许多人心上,顿时那一日早晨的天墨一般得昏黑,哀恸的哽咽所住的每一个人的嗓子。
偶然得到这一消息的洛宛捏着手帕的力度一松,帕子就这么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原书中元鹤一有这么早就逝世了吗?!
不,没有,不是这个时间点。
原来在她不曾发觉的时候,书中的轨迹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郡主殿下。”元鹤一端着脸,不苟言笑,哪怕此时雪团正一遍遍擦过他云纹锦靴,还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没有不喜,没有厌恶,只是故作的严肃,与微不可察的惊讶。
那样的人物,走了吗?
锦绣堂寝殿
陆氏愣了几息,把话本子合了上去,无意识地眺望远方,透过雕花窗,见到了朵朵闲云飘着。
其中一朵云的模样好似一只仙鹤,洁白飞扬,高昂着颈子。
公主府
下人禀告完后,只见沁阳的手一抖,偌大的墨渍赫然浮现在宣纸上,坏了好好的一幅山水画。
“六月二十五?”
如今已是七月初七了。
“回公主殿下,正是。”
“···好了,本宫省得了,你们···下去吧。”沁阳的声线一如既往地不起波澜,与往常无异。
待所有人退下后,沁阳才坐了下来,软了身子,靠在贵妃椅上。
六月二十五?
是你的生辰日吗?
这句话被风轻轻一吹,消散在风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可惜,再无人回答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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