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渡魑前世是个人妖,只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丑渡魑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道是地不跟天斗,鬼不跟仙斗,人不跟鬼斗。你一个误入歧途的凡夫俗子,如何扳得倒一帮恶鬼呢?快点赶路去吧。”
说完抽出腰际断掉的那两截草绳,用心相接着。
秦冲却是忽然想到了惧山遇到游手好闲兄弟,然后胖揍游手的那些镜头,心说,什么是鬼,什么是怪,其实也没多少能耐。
秦冲扭过身形,正想张口开骂隔岸那三个讨厌的家伙,这时候,丑渡魑忽然蹲了下去,低头不再理秦冲了,把草绳拆散,放在大腿重新编着。
草绳是节肠草编成的,本来很结实,因为他先前系得太紧,又兼背负之人过重,才被他用力鼓断的。
丑渡魑的意思是嫌秦冲不听劝。
秦冲忍了忍,果也没向对岸开骂。
看着丑渡魑搓绳的样子,他忽然想到若红那些话:一般说来,这些戴罪鬼魅不会向你索要报酬,若你非要给,他们也不会拒绝,但要记住,你一定要把身上最值钱的物件给那个渡你的鬼魅,不然,他会认为你小觑他,一不高兴就可能弄恶使坏。
既然险些死去,既然还在死亡的路上,轮回的窗口已经打开,金钱、权力、谎言、暴戾,一切为享乐服务的自私的工具,无不在六道轮回中重新分配,有的被锈蚀,有的被翻新美化,但是,总有一种东西,在人神鬼三界永垂不朽,那,便是尊严。
秦冲心里想着。
这时便把腰间的皮带解了下来,递给丑渡魑说道:“你用这个吧,守住你的自尊,那些恶鬼若再欺辱你,你就用这皮带抽他们。”
说完把皮带递了过去。
丑渡魑仰起脸,先是一愣,继而眼里渐渐闪烁几朵水花,犹犹豫豫的凝视着秦冲。
“不用担心我,我的裤腰上有纽扣,掉不下来的,拿着吧。”
秦冲暖心地说道,前半句也只是玩笑话,却将丑渡魑眼泪引惹下来。
丑渡魑抹眼角站了起来,接过皮带,也不说话,扭头便往回走。
可当走到沟涧中央刚才挣断草绳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我记住你了,如果咱们有缘,以后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秦冲希望丑渡魑早一天摆脱苦难生活,也很愿意与丑渡魑重聚,这时抱拳高拱道:“好得很,若真如此,愿咱们相见在一个美好的世界。”
说完就此别过。
没有腰带,的确不太方便,秦冲一边走着,一边留意四周,很快,便在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一簇节肠草。
秦冲挑选韧性强的老茎薅掉一些,学着丑渡魑放在大腿上编成草绳然后系在了腰间。
走过灌木丛,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平野,绽放着一种血色花朵,有花而无叶。
花的柄葶傲拔不羁,丝瓣反卷酷似龙爪,红里透黑,且有蕴动蔓延态势,放眼望去,整片原野仿佛浸染于血泊之中,飘浮着血腥的气息,摄魄夺魂,令人悲伤。
彼岸花!
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佛经里有此关于彼岸花的记载,秦冲心想,眼前看到的,一定就是佛经里所说的彼岸花了。
天空还是惨白的颜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不知是昼还是夜。
彼岸花还在用力地怒放着,像一个受伤的庞大无畏的躯体血流不止。
秦冲心潮随着彼岸花的血浪起起落落着,往前再走一阵,忽然看到一湾浅浅池塘。
池塘清澈见底,塘底鳞次栉比的铺满大小不等的各色琅玕。
这些琅玕像夜明珠似的自身发着光,金灿灿、银晃晃或润玉玲珑,将整个水气升腾的池塘映射得格外色彩斑斓。
水里边,一个老头正在潜泳。
老家伙肚皮贴在琅玕上,慢慢地游动,看上去十分悠闲自在。听到岸上动静,老头浮出水面,继而爬上岸,穿上衣服。
看见老头佝偻着后背,秦冲心想,这一定就是若红所说的驼背老者了。
想着走近几步,抱拳作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老寿星,晚辈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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