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三年,西北,冬。
年轻而黝黑的男子满脸激动的走入中军大帐,却发现里面没人,他不由问门口之人,“你们将军呢?”
亲卫看向周剧,道:“回周副将,将军去河边了。”
周剧神色微怔,而后转身便往河边走。
他们此次出征已经半年了,出发时长安百姓正在收麦,抵达西北时,风雪却已经满天飞了。
明日便是新岁。
可从三年前开始,长安诸人,便不再期待新岁了。
起码,他们都是如此。
前几日还大雪纷飞,今晚天上却挂着一轮金黄色的圆月,金色的月辉披洒在半是沙土半是雪的沙漠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周剧只是粗粗扫了一眼远处,很快就收起视线,往小河边走去。
还没靠近,他就听到了一道呜呜咽咽似泣非泣的声音,那是埙的声音。
值此静夜,能够稳坐河边吹埙者,仅有一人,即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卫钧。
悲伤沉痛的埙声让周剧的心绪也变得低沉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才继续前进。
走了没几步,埙声戛然而止。
而不远处河畔的石块上,坐着一个穿着玄色铠甲的少年,他墨发高束,神色肃然,一腿随意曲起,一腿则悬空垂放,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埙,他正是卫钧。
走近后,周剧开玩笑道:“我一来你就不吹了,你果然对我有意见。”
卫钧微微抬眼扫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亦无半点温情。
而他的额头到眉骨处还有一道凸起的疤痕,抬眼时那些疤痕堆砌起来,看着狰狞而多余。
从三年前开始,他便如此了。
周剧早已习惯,并不因他的态度而生气,而是将自己手中的酒袋抛给了他,“喝点酒,暖暖身子。”
卫钧一把接过酒袋,打开塞子便仰头喝了起来。
烈酒入喉,辣的他喉咙生疼。
但更疼的是他的心,又涩又苦,疼得不能自已,无药可医。
周剧见状,连忙提醒他,“欸,这可是商户刚从安州送来的酒,比之前的酒更烈,你慢些喝。”
卫钧不接话,只是提起酒袋便往嘴里灌。
周剧无奈,长叹一声。
一时间,两人皆无话,整片沙漠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偶尔陷落的泥沙会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呜咽。
熟悉沙漠的他们都知道,那是小狼发出的哀鸣声。
卫钧忽然起身,拿起身旁的剑便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周剧怕有什么陷阱,也跟了上去。
结果,虚惊一场。
藏于树后的,的确只是一头受伤的小狼,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啧,它命可真不好,才逃出来,又落入了我们手里。”周剧随口说道。
说完他脸色微微一变,却见手持利剑的卫钧竟然蹲下身,将那只小狼抱了起来。
周剧不由愕然,“你要养它吗?”
卫钧:“嗯。”
回到河边,看到卫钧竟然拿酒给小狼的伤口消毒,还用珍贵的纱布给小狼包扎伤口,周剧的表情更加奇怪,“你养它,是准备养大了吃扒皮吃肉吗?”
卫钧动作忽然一滞,他仿若看着傻子一般看了眼周剧,“我准备养大了让它吃了你。”
周剧嘴角一抽,认真道:“那你要干什么?”
卫钧又低下了头。
他帮小狼包扎好了伤口,之后过了许久,才道:“姐姐先前说过,想养一只狼。”
这话让周剧也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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