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舟侧过身子,低头凝望着呼吸平稳规律、还发出轻微鼾声的南栀。
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都没有动手,难道她真不是崔家派来的细作?
陆凌舟望着南栀的目光里,终于少了几分怀疑。
窗外天色渐沉,陆凌舟估摸着该申时末了,轻推南栀将她喊醒。
她肯定是瞒着柏氏等人出来的,若是被人发现,于她的名声不好。
“我…我睡着了?”南栀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觉得全身酸痛,“好疼。”
陆凌舟双眼锐利,“手怎么了?”
她揉了揉手臂,呜呼道:“拉开你那把六斗弓,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陆凌舟知道她拉弓射杀了大宛马的事情。
“那你为何还要费劲去杀它?”
“它伤了那么多人,我既然有能力阻止这一切,自然不能躲起来。”
南栀忽的想起那个,想用斧头砍死季老爷的男人。
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他的妻子和儿子,是如何躲闪不过,最后被大宛马活生生踩死。
那是无辜的生命,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这些事在陆凌舟这个奸臣眼里,只怕像个笑话吧。
南栀抬眸望去,却瞧见他眼底隐隐的泪光。
他,竟然哭了?
紧接着泪光快速消失,但听见他冷笑一声:“可世间人性复杂,多的是以怨报德的不仁不义之徒。”
他这话说得无心无情。
令南栀想起一件事。
十多年前,某府突遭屠戮,上百口人无一生还。如此冤案,官府最后却将此定为流寇所致,并且至今未捉拿到幕后真凶。
无辜枉死的其中之一,似乎就是刚嫁过去不久的陆家姑娘,也就是陆凌舟的嫡亲姑姑。
他如此愤慨,是因为这件事吗?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陆凌舟闻声,抬头望向南栀,双眼似无波的古井幽深。
但见她笑了笑,大着胆子和他对视,面若明媚春光。
“陆大人于我有大恩,至少我南栀,这辈子都不会背叛陆大人。”
陆凌舟神色一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南栀用力一点头。
她不就是在向他表忠心嘛。
可南栀的“表忠心”,落在陆凌舟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一个女子向一个男子说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跌落泥淖的那些日子,他尝尽人间疾苦,挨过打、受过骂、还遭受过非人的屈辱。
重头再来,他甘愿成为众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奸佞。
权利地位他有,美酒美人蛊惑不了他。
眼前的女子,似乎和他们不同。
可,真的不同吗?
南栀突然打了个寒颤,这屋子里怎么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陆凌舟身上。
是他。
又是从前那股压得人不寒而栗的戾气,压得南栀不得不低下脑袋。
骨节分明、莹白修长的手闯进她的视线,轻握着她的下巴上抬。
两人近在咫尺,南栀甚至可以在他眼眸中看到惊慌失措的自己。
呼吸的热气交缠,暧昧得让南栀毛骨悚然。
“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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