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翁的老脸倒是笑成几十条褶子,他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向里屋走去。
半晌,季翁方才双手捧着一个檀木的盒子走了出来,交到纪云舒的手上。
纪云舒接过盒子,也不打开,对烧云道:“纹银五百两。”
烧云砸舌:啥……啥玩意儿就五百两?这是买了金疙瘩吗?
不过他不敢将腹诽宣之于口,忙乖乖将一张银票交到季翁的手里。
回到马车上,纪云舒才将檀木盒子递到霍尽渊的面前。
霍尽渊打开木盒,先是闻到一股非常淳厚芬芳的墨香,这才看到两块通体漆黑、色泽乌润、质坚如玉的烟墨。
霍尽渊好奇,拿到手上嗅闻。
纪云舒解释道:“苍佩墨轩的歙溪徽墨是以歙溪松烟、珍珠、龙脑、白檀、鱼胶为原料,在胶内加入秦皮、木贼草、当归等,以鹿角胶煎膏后凝烟成墨。”
说完,忽的露出浅笑:“最上好的歙溪徽墨可点黛。”
霍尽渊抬头,朝纪云舒的眉眼看去,见她一双烟眉,如浮云卧于黛山。
原来,这样一对好看的罥烟眉竟是用墨绘成。
见他看着自己,纪云舒微微颔首,有一种秘密被人揭穿的羞窘,脸上染上几丝绯色,低声道:“奴婢只在闺中时略曾浅试。”
顺着光线,霍尽渊看到她莹白小巧的耳朵,也微微发红,耳朵上一圈细小绒毛,在柔光中直挠得他心痒痒的。
霍尽渊正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忽然听到马匹打着响鼻,马车骤然停住。
“怎么回事?”霍尽渊十分不耐。
烧云赶紧道:“回王爷,街市上有人寻衅滋事,马车一时过不去。”
纪云舒纳罕,这可是朱雀大街,是金都最繁华的坊市,金都城内遍布巡防和守卫,尤以朱雀大街最为密集。
谁敢在朱雀大街当众闹事?
纪云舒掀起一角窗帘,好奇朝外看去。
果然,马车前方,数十名男子正在围殴一人,那人躺在地上,被人拳打脚踢。
撸着袖子叉着腰打人的,一看就是些纨绔,衣着光鲜亮丽,其中有几个,还是纪云舒认识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子弟。
躺在地上的那个,正抱着头大声哀嚎,一边连声叫着“哎哟”,一边嘶鸣着求饶。
他一边嚎一边在地上打着滚,众人嘻嘻哈哈,把他当个球似的向前踢着,还有人朝他扔着臭鸡蛋,人群不时发出一阵狂笑。
“这个萧十一郎,真是个废物!萧氏一族都叛国通敌,还敢说自己是镇国公府世子?!呸!”一个男子忿忿地吐着口水。
正好此时,人群空出一条通道来,烧云打着马救向前走。
经过被揍的男子时,霍尽渊忽然厉喝一声:“停车!”
没等纪云舒反应过来,霍尽渊已经跳下车去。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数十名纨绔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不知道是谁砰砰砰几脚,他们全被踹飞在地。
一个穿水蓝色锦袍的玉冠公子,只觉得鼻子一股热流,随手擦了一把,发现正有汩汩鼻血流出。
他一下慌了神,泫然欲泣道:“哪个王八羔子敢打老子?!还不给本爷狠狠地打!”
当他抬起头,看到一名身穿玄色锦袍的高大男子立于眼前,他的嘴不禁有些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男子眉眼冷峻,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绦带,黑发以墨玉鎏金冠束着,身姿修长高大,肃穆雄武,剑眉之下,漆黑眸底,是团浓得化不开的戾气。
众人只觉浑身一凛,被他周身的威煞厉气吓得几欲后退。
刚才被揍的男子还抱着头,整个身体已经躬成了一只熟虾,鼻涕和眼泪混着地上的尘土,在脸上结着厚痂。
“萧十一。”霍尽渊按着男子满是瘀痕与血迹的手,柔声唤到。
“不要……不要打我……不是不是……我不镇国公府世子……我是猪我是狗我是街边的小啰喽……”男子继续带着哭腔求饶着。
霍尽渊将他扶了起来,撩开他散乱的头发,声音也放柔了几分,道:“萧十一,我是霍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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