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对江任杰的朋友没好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赌场上认识的就是酒桌上认识的。比如上次1500那位,吃喝玩乐有他在,结果发刀子发的比谁都狠。她理所当然把面前这位怪大爷归类成那群人。
李安华咳嗽了一声,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老江啊,我带的那冬虫夏草侬要坚持吃,侬人太瘦啦,一看就没被好好照顾过,得补补才行。”
江任杰看着面前这位老兄长,就差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反手就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吊烧,两只玻璃杯撞出清脆的声响:“李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哥,我就是你亲弟弟。以后弟弟的家,你想来随时来,弟弟这儿别的好东西没有,吊烧管够。”
江任杰交了一辈子的朋友,陪他吃喝玩乐,洗脚搓背的数不胜数,但这是第一个上门给他带虫草的。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重视过。那可是虫草啊,他只在广告里见过的玩意儿。
李安华喝糯米吊烧一口一杯,好不惬意。这虫草在江任杰眼里是金贵无比的东西,在他眼里屁都不是。那白眼狼一个月来四次,次次都买,他那柜橱里现在还堆着七八盒呢。
他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信吃了这玩意儿就能养生延命。人能活几年是阎王定好的,寻思着怎么长寿,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多做两件快活事儿,比如喝这糯米吊烧。
还别说,江任杰人不怎么样,酿的酒真是一流。
江落苏被这两人的谈话吸引,凑着脑袋过来问:“虫草呢,让我长长眼呗。”
她才不相信这老头会送真虫草给江任杰,肯定是哪个小卖部花几十块买的假货,拿来充门面的。这种事儿以前江任杰也老干,不过他没那么高级,想不到买假虫草,他都是买假的“脑百金”。
江任杰折回自己的房间,还真提了一个礼盒出来,外壳很厚重,金黄色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个透明的罐子,虫草就那样围成圈摆在里面,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江落苏也是头一回近距离看虫草,她心想,现在假货做的还真讲究。
她没打算去买菜,跑到院里和太白玩儿。江任杰情绪高涨,这会儿有没有菜对他来说无甚区别。他酒劲正酣,望着面前李安华断指的那只手,关切地问道:“李哥,认识这么久了,一直没问你,你那左手的手指是怎么断的?”
江落苏正哄着太白涂杀虫药,闻声顺着李安华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这怪老头的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竟然都只有小半截。
她猜测李安华应该和自己一样是搞生产的。她们这行最要担心的就是手,接触的都是重大型器械,一不小心砸一下,必定是骨肉分离。看那老头伤口的切面,很像是被重物砸断的。
她擎等着李安华的答案证实自己的猜测,谁料那老头痛饮一杯,阴阳怪气道:“快别提了,当年去一个朋友家喝酒,也没个菜,我急了,就把这俩指头啃了下酒了。”
噗——
江任杰一口酒来不及咽下去,喷了李安华一脸。
江落苏转头和李安华对视,觉得这老头还怪有意思的,脸皮厚得和她能有一拼,说话还爱藏刀子,也不掖着自己的脾气和想法。倒是不虚伪。
她站起来,挪了把塑料凳子在圆桌前坐下,问李安华:“您原来是在工厂里上班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工种是小冲床?”
李安华翘着二郎腿,从桌上拿了根烟慢条斯理地点上,吸一口后透过烟雾打量江落苏:“对,但也不全对。”
“哪里不对?”江落苏不服。
李安华说:“不光是大小冲床,所有钣金工艺,氩弧焊,激光焊,抛光打磨,只要侬能说的出口的,就没有我不会的。”
江落苏瘪瘪嘴。果然是能和江任杰做朋友的人,吹的一嘴好牛逼。
“不信?”这丫头片子的眼神让李安华很不爽:“这些我不光会,而且精,整个东阳侬可以去打听打听,论技术,谁敢不服我李断指。”
江落苏应该要当个笑话来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怪老头的眼神太强悍了,那种强悍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底气。还有他这副不修边幅,说话动作都透着无所吊谓的状态,电影里的隐世高手不都这样儿吗?
所以她又想,这事说不定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江任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李哥,那不是巧了吗?我女儿也是搞技术的。这丫头古怪的狠,17岁我带她进厂,别的小姑娘都上流水线干包装,她不肯,非得去车间里学模具车床。现在在一家厂子当技术主管,老板可看重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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