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陈半鲤懂得很多东西,也能想明白很多东西。但他现在站在那里,却感觉一种比夜色还要深沉的东西蔓延了进来。
现在的他还不明白,这种东西不会伤人,却比伤人的利刃更锋利。
这种东西叫孤独。
他突然很想念清塘镇的小院子。
突然,门被敲响了。陈半鲤愣了一下,从窗边离开,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敲他的门的人是一个长相英俊的锦袍少年。他温和地对陈半鲤笑道:“陈兄,在下应堪。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去学院旁边的酒楼喝一杯,主要是觉得未来几年大家都会共同学习,现在混个脸熟也好。你要参加吗?”
陈半鲤点了点头,见他答应了下来,应堪明显松了口气。现在在他们眼里,陈半鲤就是一个神秘天才,能把自己身份隐藏的如此之好,来历必然不凡,这样的人物多结交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这时,旁边的房门打开了,施一白还穿着那身白衣走了出来,对着二人说道。
“走吧。”
陈半鲤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施家本身就是名门,青城剑宗同样是是庞然大物,施一白应该是很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的。
施一白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小镇少年能待得下去接下来的宴会吗?
然后,几人来到了学院外的酒楼。
“来,再干一杯!”陈半鲤搂着施一白的肩膀,大声笑道。
施一白面无表情的端着酒杯,心想自己真是多虑了,此人连面对自己都凑上来搭话,这种场合对他而言简直如鱼得水,只是自己少了一个盾牌,却是有些不美。他只觉得包间内如此吵闹,心想,自己果然还不是能习惯这种热闹场合啊。
宴会自然是酒楼最高规格,由应堪做东。他是京都本地人,对这一片的酒楼很是熟悉,给他们选择了一间风景最好的,名叫春风楼。此时窗外的渭河上三五绣船来往,为夜幕下漆黑的河水添了不少风景,夜风吹过,穿林打叶,沙沙声响,只是被喧哗的酒席盖住了。
陈半鲤见施一白不打算喝了,于是就跑去找应堪一帮子人拼酒去了。应堪等人见陈半鲤如此随和,自然也是大喜,一帮人放开了喝,众人都没选择用真气化解酒劲,于是一帮人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包厢的地板上,甚至有人已然鼾声如雷。剩下少数几个没醉的如施一白,也懒得把这帮醉鬼整回去,就让他们在这睡了。包厢里地上的一群醉鬼,谁能想得到这是人族年轻一代的翘楚呢?
躺在一个醉鬼旁边的陈半鲤睁开了眼睛,看着绘有壁画的屋顶,眼里却没有画的内容。
这次考试从一开始他和所有人就都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是已经被保送进来的学生,在看到第二关试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一点。进入京都学院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极高的成就,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目的。他最终的目的是找到蓬莱剑,然后治好自己的病。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场宴会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同路人,他们注定会分开,甚至他有可能会和其中的某些人为敌。他肆意饮酒,哪怕意识已经模糊,喉咙如火烧灼,他的内心仍然平静甚至疏离地注视着自己。
他站起身来,步伐稍有踉跄地走出了包厢,留下一地醉鬼。
走出酒楼,略带凛冽的夜风吹拂过他的脸,让他的意识又清醒了一些。他想着这个时间学院门房应该已经睡了,就打算按照记忆,从院墙翻过去回小楼。
当他浑身酒气地叉着腰站在院墙根前时,打着嗝眯着眼,他还没想到马上会发生什么。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永远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姜淮宁本来打算去她常去的春风楼的那个包厢,看着夜景喝着小酒度过今晚。但听说京都学院今天入学的新生把那里包了下来。她也不打算去破坏这一年只有一次的时间,于是便准备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从京都学院的侧门回去自己的小院。
就在她拨开覆在小门上的几根纤细藤蔓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墙头上爬着一个人!今晚发生的某件事导致她现在又饿又烦,这就导致她会失去一些耐心,也就没耐心去探寻为何那个青衣人爬墙姿势如此丑陋,也没去思考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她就那般一掌拍出,轻飘飘不带烟火气却荡起了晚风。那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在京都学院的墙头上遭到偷袭,惨叫一声摔了下来。当他面朝天落在地面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名白衣少女双眼含嗔地看着自己,纤细的柳眉微微挑起,似乎是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了,小巧的琼鼻皱了一下。哪怕是在夜里,她那精致到极点的五官也分外清晰,大概是由于她的肤色胜雪吧,在夜色里泛着晶莹的光。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她在发光哎。”
甚至无暇去思考自己为何会在京都学院的注视下遭到偷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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