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半鲤突然惊醒。
他本已入睡,某种莫名的悸动却让他下意识睁开了眼。然而,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面前是一座幽谷,下有深潭,无数青苔或绿树隔绝了所有投下的阳光,深蓝色的阴影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所有范围。
他下意识掐了一下胳膊,然而随后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呆住了。
这不是梦?
他从冰凉的石板上坐起,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仔细打量着四周。
眼前的幽谷是一个三面环抱的形状,只在他面前留下了一小块空地,嶙峋的山石投射下层叠的阴影,却没有任何阴森之气,反而添了不少清幽意。
抱着即来则安的原则,他绕着空地走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潭水。
他走到潭边,低头看去。
就在他的目光与潭面接触的那一刻,一股庞大的吸力骤然从潭水深处喷涌而出,直接把他的身体拉入了水里!
陈半鲤急忙闭眼,然而预想之中的窒息感并未传来,下一刻失重感包裹了他的身体,几秒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陈半鲤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所幸踏入见照境后,精纯的星辉进一步洗练了他的身体,他才没有摔出问题来。
这里并不是水下,似乎那面潭水只是一个通道,他通过潭面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陈半鲤没见过这种堪称偷天换日的大手段,此时正沉浸在震惊当中。
让他震惊的不只是这种手段,而且面前的景象,与水面那头的峡谷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在那片岩壁前方多了一所小木屋。
很显然,无论是谁把他拉到了这里,都是要他走进这座木屋里了。毕竟有这种手段的存在,也不屑于编织什么阴谋来害他,那无异于臆想。
他抬手轻轻敲门。
门内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请进。”
木门的推开没有任何声音,推开门后陈半鲤见到了里面的场景,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木屋,无论是陈设还是大小。
除了坐在床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青年,身上披着一件青色长衫,内里一件普通单衣,正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相貌年轻,但眉眼间满是沉静之气。
只是看见他第一眼,陈半鲤就明白、或者说猜到了他的身份。于是他抬手,认真行礼道:“见过崔院长。”
崔境山看着他,有些意外地笑道:“挺聪明啊。”
能在寒山书院不惊动任何人把陈半鲤带到这里的人,并且作文士打扮的,答案本就显而易见,陈半鲤没有回答,而是疑惑道:“院长见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崔境山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书递给了陈半鲤,然后说道。“认真看,你只有一次机会,务必记住了。”
陈半鲤低头望去,书面上四个墨字。
“寒山乐我。”
接着他打开了封面,第一页是一段道藏里的名言。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
到这里陈半鲤已经有了猜想,明白自己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即使是已经见过大世面的他,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地翻开了第二页,入目五个酣畅淋漓的大字。
“我不是仁者。”
?
他抬起头,看向崔境山,对方显然在等他翻到第二页,一直注视着他的反应,看着少年懵然的脸很是满意,笑着点头道:“这是祖师亲笔。”
能被寒山书院院长称为祖师的,只有一位。
书圣,曹之。
陈半鲤重新看这五个字,顿时有了些别样感悟,仿佛那清俊不羁的笔划里隐藏着成仙的大秘密。
崔境山见状笑道:“你想多了,这五个字本身并没有什么奥秘。”
陈半鲤有些不解。
“我辈读书人以生民立命,走的是儒圣所立之仁道。但修行者不事生产,全赖百姓供奉,本就与仁道有悖,加上儒圣当年所发宏愿门槛过高,读书人入真仙境界极难,千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人。”
“祖师也曾被困无衡几十年,直到于桃花间讲经论道,观寒山不变有悟,大笑三声,当场入了神仙境。”
“你知道他悟了什么吗?”
陈半鲤摇头。
崔境山显然是触发了教书先生的本能,看着陈半鲤点头道:“他观云去云来花开花谢,而寒山处其间巍然不动,以山之巍峨意圆满了道心,立地创下书道。”
“祖师是我读书人的开山者,自书道问世起,短短三百年便有数十位书道真仙问世,其中绝大部分是我书院中人,只有一个例外。”
说这话时,崔境山看着陈半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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