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虹慢条斯理地理着发髻,闻言回头看了樱桃一眼,嘴角便是一抹轻蔑,淡声笑道,“前头是条人模人样的癞皮狗,避着些也碍不着咱们。该提防的却是咱们这车里这条好狗,不声不响的,咬人才疼。可惜啊,这会儿你主子远在前头哩,尾巴摇得再厉害,也没人能瞧得见。”
小川听了便要动怒,教樱桃按住了手,轻声道,“生了一双狗眼的,哪里认得了人。你同狗争辩什么,畜生就是畜生,说了人话也听不懂哩。”
姚岚原本是跟璃虹厮打的,这会儿见她和樱桃又吵嘴起来,心里那点气倒散了,在一旁有滋有味地看着两人的热闹,笑道,“正听到有意思的地方,是人是狗还没个定论哩,停了反而没趣。”
钱婆子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袖子,小声劝道,“在路上还有好些天,到底都是吃一锅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姨奶奶也听老奴一句劝,且都歇了罢。”
璃虹凉凉看她一眼,晓得她是前头的人,轻哼了一声,到底封住了嘴,没再搭理了姚岚和樱桃。
姚岚眼见着这场架是吵不起来了,嫌没意思地撇了撇嘴,拿帕子一挡脸,靠着车厢睡下。马车摇摇晃晃着,三人也只各自守了自己的方寸地方,再无声音。
后头马车上的这场争执,到了晚间投宿的时候,很快就透过钱婆子的嘴,传到了徐明薇耳朵里。
老赖家的立在一旁,伸了脖子问道,“这些个没规矩的,奶奶可要使人教训了?”
婉容淡淡看她一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手上不停,仔细拆了徐明薇的发髻,拿梳子慢慢梳开。
徐明薇头也不回,说
道,“狗咬狗,让她们自己闹去。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支吧?原本是打算着到了平陆县安定下来了再给,如此也好。婉容,一会儿叫婉柔开了箱子,支六两银子送到樱桃屋里去,就说是这个月她们三个的份例,全给她了。谁叫另外两个一个骨头轻,一个嘴巴贱呢?她不是说樱桃是我的狗吗,就教她看看,做狗的拿自己当主子是个什么下场。”
傅恒推门进来,正听见后头这几句,眉头便是一挑。
老赖家的她们一见情形不对,连忙低头掩目地退了出去。徐明薇只对镜梳着头发,面上做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已做好了计较,便是他发难问起来,也有法子圆了适才那句话。
“听小舅舅说,后头的又不安份了?”傅恒一边说着,一边夺过她手里的梳子,竟是耐心替她梳理起头发来。
“小舅舅原来也是这般长舌,后头的事情,我已经叫人料理过一回了。下午听说又吵嘴,正和赖家婶子说要罚了她们的月钱。”
“既然不听话,索性打发了回家。”傅恒懒懒说道。
徐明薇笑道,“都带出了这么些地,再叫人送回去,还道出了什么丑事,却是不好。到底是我娘家送来的,连着我脸上也没光彩,便先管教着,再不堪教化,到任上再寻了人牙子提脚卖了便是。”
傅恒记起前头她说的话来,问道,“却是哪个起的头,还骂起樱桃是你的走狗来了?”
徐明薇便把下午发生的事情挑着讲了一遍,傅恒冷笑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儿叫姚岚和璃虹都搬到粗使婆子的马车上去,教她们看看,什么才是奴才该有的样子。”
徐明薇摇头笑道,“是该有人
挪个位置,却不好把那两个挪了。到底是精细养着的,挪到杂役车上,又小又乱,万一这路上病了一个两个的,到头来还是自己麻烦。樱桃还算是个明白人,在那车上坐着也是难捱,便叫她先挪出来,搬到婉容她们轮换的马车上,车上地方大,多两个人也憋不着她们。”
这明显是要捧着樱桃的意思了。傅恒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便照你的意思办。”
两人说过这回话,外头婉柔已经照着徐明薇的吩咐,当着姚岚和璃虹的面将六两银子全交到了樱桃的手里,一边意有所指地笑道,“奶奶说了,本该是到任上再放的银钱,想着这路上或许姨奶奶有用处,便使奴来送了。姚姨娘和璃姨娘也不必心急,只这个月的暂且扣着,到下个月再发了月钱,若是有相急的,便到前头来找了奶奶,也未必有不肯的。”
说着,又朝樱桃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礼,才笑着退了。
姚岚盯着樱桃手里白花花的银钱,眼里几乎要窜来,到底不敢上前来抢。
璃虹面上一阵白一阵灰,回身去寻钱婆子,见后者眼里满是轻蔑,只忍了满腔怒火,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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