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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羌塘会战(五)(2 / 2)

此时吐蕃人的队形还很散,萧琰的锥阵以长虹贯日的气势穿出吐蕃阵,往前冲出几百步,向东跑出一个大的回旋弧度,这才掉过头来,这次是背西向东。他们的前方是吐蕃军,而吐蕃军的前方就是麒武军据守的高坡。

这时吐蕃人的骑阵也已经回过了头,于是双方再次跑马对冲。

但他们分出了一千骑,去攻打驻守高坡的唐军后背。高坡上的唐军分出一部分□□兵和骑兵,迎击从背后杀来的吐蕃人,这些吐蕃人仍然是从坡下往上冲,这对据高而守的唐军有利。

萧琰这边的锥阵已经再次对冲吐蕃军,这次是从西往东北凿穿。

一路冲杀碰撞,但战马冲锋的空隙大,也有很多骁骑兵并没有与吐蕃兵相撞,就从空隙中冲了过去。

冲出去后一个大旋身,又随着萧琰回马穿刺。

这回是从东北往西南凿穿。

冲出去,再回身,凿穿;再回马,冲杀,凿穿……反复冲击敌阵。

萧琰用的是太宗皇帝创下的骑兵战术。太宗还是秦王时,曾经多次率领精锐的轻骑兵玄甲军,迎头杀入敌阵,锐不可当,一直杀到敌人的队尾,再杀回来,反复冲击,直到敌人阵形大乱,丧失斗志,其后的步骑大军掩杀过去,将敌人切割,击溃。

这个战术是大唐骑兵的经典战术,但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对骑兵的武力值要求很高,必须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士。

萧琰如果率领的是她的第一团,未必敢用这个战术,但她身后是骁骑军,河西军最精锐的骑兵,而且个个都有股子疯狂的战意,这种疯狂将燃烧出他们最高的武力值。

虽然他们只有二百四十多人,身后没有大部队掩杀,但萧琰很有信心,她并不是要歼灭吐蕃人,而是牵制这批吐蕃骑兵,减少高坡上麒武军的后背压力。只要麒武军顶住吐蕃人的进攻,吐蕃人见久攻不下,援军就会退却。

所以他们的凿穿是要冲垮吐蕃人的阵形,阵形一乱,他们就不会被吐蕃人围歼,而吐蕃人的士气也必然在他们的凿穿下受到打击,士气一颓,战斗力就会下降,他们的凿穿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甚至击溃吐蕃人也不是不可能。

萧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但她的头脑却是无比的冷静。

在她的神识中,这个战场就如同一张棋枰,敌方黑子占据大半棋盘,她的每一次凿穿,就是落子落向敌方棋路中的破绽之处。

吐蕃人的队形很散,这使萧琰的凿穿战术穿透得很顺利。

因为吐蕃人在渡河时就遭遇了萧琰他们的弩射阻击,损失接近一百人,使他们的士气受到当头一挫,尤其萧琰射杀了他们好几个百夫长和队正,这使他们在渡河后的指挥上出现了一些迟滞和不顺畅,反应在“棋路”上,就是破绽。

萧琰与四哥萧琮下棋能做到赢多输少,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能立即触及弱点,一旦萧琮下了一着恶手——虽说是恶手,以萧琮在棋道上的浸淫功力,即使高手也未必能看得出来,但萧琰就能发现并且把握这个战机。萧琰很多次都是在身处劣势的情形下反败为胜,有时只差三四手就会落败,但萧琮出现一着恶手,接下来形势就会逆转,最终只得弃子认输。

萧琮将记下来的这些棋谱给了父亲,萧昡看后赞叹不已,与任洵谈论时道:“十七郎具有看透弱点、把握唯一胜机的才能,这在棋道上是一种天赋。用之于武道,也是一种天赋,敌人出招的弱点将在她的眼中展露无遗。用到战场上,也是一种天赋,能够立即看出敌人的薄弱之处,若领一支锐军,攻敌之弱,那就是常胜不败了。”任洵笑道:“可与陈武公比乎?”萧昡面带期许,“希望如此。”

两人说的陈武公是南梁第一名将陈庆之,人称白袍战神,初上战场就以二千败北魏二万军,成神之战是北伐之战,仅以七千兵,从南梁国境北伐,一直打到北魏都城洛阳,攻城三十二座,前后四十七战,所向皆克,从洛阳撤退时遭到北魏名将尔朱荣率三十万军队追击,以五千步骑与三十万魏军相抗,全身而退,因为撤退中遇到山洪爆发才全军覆没。

这是一位神将级的人物,即使大唐第一名将李卫公,也说陈庆之在战场上是“神手”,遇战之胜让人瞠目结舌,而且是他人用兵无法效仿,因为不是兵法运用上的差距,而是那神乎其神的眼力。

萧琰并不知道父亲对她的赞叹和评价,甚至期许她成为第二个陈庆之,但她已经在作战中运用这个天赋,从之前与武道高手的对战,到如今的战场厮杀,而她在晋入登极境就能神识外放后,这个天赋能力就更强了。

她身后的骁骑军当然不知道她这个天赋,但是他们跟随在她身后冲击敌阵只觉酣畅淋漓,就好像瀑布从高处流下,一泻千里,流畅得让人想大叫“痛快”,凿穿简直是一凿就穿,那种痛快劲让骁骑兵都嗷嗷叫起来,眼睛里仿佛有火焰,而这火焰又燃烧到全身,似乎整个人都是一团火,手臂挥舞马槊冲满了力量,完全不觉得疲惫,因为士气的高扬战斗力飚到最高点。

萧琰凿穿的路线完全让吐蕃人摸不着头脑,时而直线,时而斜线,时而曲线,时而冲击中阵,时而冲击边缘,在五六个凿穿之下,就将吐蕃人原本有些散的骑兵队伍冲得更散了。这个散不是指骑兵分布散,而是指不成队形,有的地方空白,有的地方稠密,有的地方首尾不顾,而萧琰的凿穿路线都是踩在踩着吐蕃人的这些“软肋”上。

几个凿穿之后,就冲乱了吐蕃人的队伍,让他们的队与队混杂,一个队的指挥不能通达下去,许多吐蕃骑兵只好随大流,跟着周边的骑兵队伍跑,哪边人多就往哪边跑,完全失去了统一的指挥。

萧琰的队伍却是如臂使指,二百四十七人宛如一个整体,随着她的方向前进,而指挥不畅的吐蕃兵根本没办法对他们形成包围,反而一次次的被他们冲垮。

七八个回合后,吐蕃人士气越来越低,他们感觉到了疲累,这种疲累从心理影响到身体,他们驰马的速度在减慢,挥矛的速度也在减慢,这使他们伤亡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只是二百多骑唐军在冲阵,但给他们的感觉却是没法阻挡。

吐蕃人的战斗意志在不断削弱,很多吐蕃兵希望唐军的锥阵不要往自己这边冲,也有吐蕃兵在唐军凿穿过来时往旁边躲避,不敢与唐军正面相撞。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吐蕃骑兵就是一般散沙,更加无法阻击萧琰队伍的凿穿,当吐蕃人的千夫长死在萧琰的陌刀下时,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跑啊”,临河的吐蕃兵都策马蹚水而过,离河远的吐蕃兵便往湖边跑,想绕过大湖逃回去。

萧琰只率队追击了两圈便回马,向正在进攻高坡的吐蕃人发起进攻,仍然是凿穿战术。

虽然在坡地上驰马速度受到影响,但吐蕃人同样受到影响,凿穿仍然有效。

而坡地上的吐蕃骑兵受到下方溃逃吐蕃兵的影响,加上唐军坚守他们攻不上去,也没了心思再战,都拨马往坡下分散逃。

萧琰率着骑兵队伍在后面追赶,将吐蕃人像赶鸭子一般赶下河,又用箭矢射死了不少,若非骁骑兵的箭壶多半已空,蹚水而逃的吐蕃人恐怕还要多死一些人。

高坡上的唐军都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

这坡上还有七八百名吐蕃骑兵吧?

于是二百多人的骑兵将一千六七百人的吐蕃骑兵给击溃了?!

这边吐蕃骑兵的溃败,直接影响到高坡另一边的吐蕃人士气,当坡上的唐军敲击进军的鼓点时,吐蕃军队中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麒武军主将没有下令大举追击,因为步兵居多。只命令数百骑兵向前追出一里地,射了几轮箭就回来了。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阻击吐蕃援军而不是歼灭,吐蕃人撤退他们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萧琰和曹光宗没有率队追击,策马上了高坡,向指挥此战的麒武军主将——右副军主吕直茂行礼。

萧琰因为暂时率领第四团,便先行礼道:“静南军第十一营第一团校尉萧琰见过吕将军。”

吕直茂眼中掠过异色。

曹光宗随后道:“骁骑军第一营第四团校尉曹光宗见过吕将军。——奉曹将军令,第四团随萧校尉行动,协助吕将军阻击吐蕃援军。”点明此战是萧琰指挥。

吕直茂呵呵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萧校尉有勇有谋,凿穿战术运用得神乎其神,不愧是大都督之子。”

萧琰听四哥萧琮说过,麒武军的右副军主是二哥萧璋生母的兄长,她心中便生了几分谨慎,行礼道:“这有赖于曹校尉麾下的骁骑勇猛,不然这凿穿战术也无法应用得当了。”

曹光宗赞道:“是萧校尉的凿子头当得好,这凿穿才能如剑之锋锐,如水之流畅——这一仗打得痛快呀!”

吕直茂哈哈笑起来,“两位都是英勇之士,此战当为奇功。”

山坡下蹄声渐近,出去追击的轻骑兵回来了,领头的骑兵营将身着耀眼的明光铠,身躯挺拔健硕,气势凛然,脸上覆着金色面具,狮首形状。他目光望向山坡,看见戴着银色面具的萧琰时眸底闪过锐光,眼神有些晦深。

萧琰看见他时眉毛扬了一下。

萧璋,她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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