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直到用了晚食,才辞别母亲。
她已经换了身浅蓝色的圆领缺胯袍——之前那件色彩绚丽的锦袍穿回去显然是不合适的——和母亲亲吻脸颊依依道别,和李毓祯出了玉照院,仍然是先回南面的公主府再出府。
李毓祯走了一阵道:“我送你回去吧。”
萧琰被这话嚇得背脊一缩,干巴巴笑了一声道:“你若送我回永兴坊,明天长安城的所有贵家就都知道了。”她可不想和秦国公主传出桃花。
李毓祯笑着看她,“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不送你。”
萧琰摸刀。
李毓祯笑,“那你亲我一下。像你亲姑母一样。”
萧琰恼怒,“你又不是我娘。”
“那你抱我一下。”
“不抱。”萧琰拒绝得干脆。
“那我抱你。”
萧琰威胁的看她一眼,不理她,径自往前走。
李毓祯清凉一笑,紫袍翩然超过她,又驻步回头催她,“快走,不然送你回去天都黑了。”
送我回去?
萧琰脚步一滞,只得上前几步抱了她一下,心里吃恼,“你就要挟我吧。”
松手便要退,却被李毓祯拦腰紧抱,声音凄楚的幽叹在她耳边,“我只是口头上说一说,你却是伤我的心。”
萧琰的气恼立时被噎塞了,猛一想不对,明明是她先对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怎么倒好像自己负了她似的?顿时无语又无奈,心念几转,却终不忍冷言冷语的讥刺了她,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向来真心相待,别人给一分情她能回两分,何况李毓祯待她真心挚意?她待李毓祯也同样的真心挚意,只是,李毓祯那样的情,她没法回应同样的情。她心里的难过又涌动起来,就好像看见志同道合的伙伴被自己折了翼一般痛苦。她心想,这个人本应该是天空的鹰,用那薄凉的眼神,漫不经心的俯视一切,可是,却因情而苦,因情而缚。她心里叫着:不该是这样!万般情绪仿佛岩浆般在她心里滚动,让她炙痛,涌出喉咙的话也带了炽烈,就像她的心,赤诚又恳切,“昭华,你心若金石,谁也伤不了。”
她抬起手臂在她肩背上拥了一下,“昭华,你是鹰,就该展翅高空;是鲲,就该出海化鹏;是龙,就该遨游九天。”无论哪种,都不该困于感情这个浅滩。昭华,你可明白我的心?
李毓祯怎会不懂她的真意?但正因为感受到她的心,才更加让她放不下!——这般懂她,又这般知她之人,让她如何忍心只携手不共侣?
萧悦之的好,她看得见,但别人也看得见,若有朝一日,萧悦之为别人动了情,她是要剜心吗?
萧悦之必须是她的!
李毓祯心里滚动着对萧琰的渴望,声音也带着赤热,回应她道:“鹰高飞,也要共侣;鲲万里,也要有伴;龙九天,也要有凤。悦之,我爱慕你,就像鹰对天空的渴望;就像鱼对水的渴慕,就像风与云,雷与电,相伴相生。悦之,与你共侣,只会助我飞得更高,更远,让我的心更加坚逾金石!”
她将自己的感情一览无遗的袒露在萧琰的面前,没有觉得任何的低下卑微,因为她的真心在萧悦之心中必定是高贵的,越是对她的情真,对她的情炽,她越是仰视,珍惜,不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刺它伤它。
李毓祯知道,对萧悦之动情,就不能隐晦,不能婉转,必须直白的,炽烈的,让她无法退避,无法不去直视。
“悦之,要我不爱你,除非我的心被剜了,你要动刀吗?”
萧琰呆顿顿,心口又是灼,又是痛,又是憾,只想泪流,看着伙伴一心一意的跳坑还要拉自己下去,这种悲催的心情怎么解?
她忽然无比怀念起燕鸣河谷初见的李毓祯,带着些痛惜又气恼的道:“你就该像横马山河谷时那样,薄凉若冰,幽森若渊,坚锐如锋,还有杀气凌人。”
李毓祯噗笑,眼眸宛转,炽热声音如冰薄凉,又如缠了水藻,丝丝柔缠,“原来悦之喜欢我这样啊。”说着唇突然落在萧琰粉红的唇上,一吻而起。
萧琰气得抬手掐她脖子,这还能不能正经说话了!
脚一抬,狠踹了过去。
李毓祯小腿承了这一击,顺势松臂后退一步,眼眸很无辜的看她,“依那时的我,就是这样,想要就得到。悦之,你不是喜欢我这样么?”
萧琰觉得必须拔刀干架!
这得多歪曲她的意思啊!
她气得飞眉瞪眼的,李毓祯看她却是爱极了,却不想太惹恼了她,柔声细语道:“原来是我理解错了。悦之,你别恼。”
萧琰的手僵在刀柄上,被她这柔语笑靥的一说,她这刀还拔得出来?
她只觉心里闷口血,吐也吐不出。
李毓祯伸手拉她,声音宽和又柔软的,“悦之——”
萧琰脑门筋跳,听这语气,倒似自己无理取闹,翻了下眼咽下那口闷气,一甩手往前走了。
李毓祯只觉唇上仍留着她的触感,心里柔藻缠绕,旖旎一笑,抬步跟上了她,和她隔着半步的距离,并肩往南走,神色很正经的和她说起元正七日假宫中宫外的安排。
萧琰一边听,一边寻思母亲约她这几日再见面,她要回去看看大伯父他们怎么安排才能确定。今天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她心里已经积了很多的疑问,总要寻个清静又合适的时间,与母亲长谈一次。
两人一路出了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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