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他父亲被牵扯到太子谋反事件的时候,他和小姨在明明堂外长跪不起。
可是跪有什么用,哭泣有什么用,苦苦哀求又有什么用?!
他全家都很痛,可太后也痛,甚至感受比他们还要复杂,还要切肤。
因为背叛她的人是她最爱的儿子,是这个帝国最明亮的希望,而且极端打脸,她所有的政敌都在看她的笑话。他们都在说:你不是很强吗,看你们母子相残,你是不是也这么强?
一个像太后痛成那样的人,她还会管别人的痛吗?
那时太后的倔强,就像万木摧折下,严严深雪里,生机独回,傲然绽放的花。
辜星曳不像她吗?那种清俊的冷韵,神秘莫测,欺雪傲霜。
自第一面,第一眼,她让他惊窥,又让他心折,所以面对如此相似的人,他眼瞎了,心盲了,竟然觉得她不是姬娘子!
-----
辜星曳穿戴好,转过身来,先说她自己。
“一个多月前,二师兄代表祖父和我谈,让我和皇族联姻。那时我只想读书,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给皇族的人。”
端木浅明白的,姬家和皇族长久对峙,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一定会分出高下。
这是皇族,也是姬家的宿命。
这个“高下”很难说是什么样的,但隔着未知,他都能闻得到血腥气,哭喊声。就像他十二岁的时候,太子谋反的情形那样。
姬家的女子,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不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去填这座无底的深渊,更何况是辜星曳。
“二师兄说如果我不愿意,要让雨花天山出具一封书信,证明我学业重要,不急于嫁人。”
端木浅也明白,她并非一般女子,她是东湖主人的弟子。尽管她自认为什么也不是,可东湖主人的弟子,本身就具有某种意味。
“可当我向四师兄提的时候,大师兄的决定是,要我下山证明学有所用,如果有人为我出具一封学有所用的书信,我就可以如愿以偿。我就可以借此向祖父要求姻缘自由,是我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是我愿意嫁谁才会嫁谁的自由。”
端木浅的心拧成一团,她得到了,而且用来嫁给他,而他……,
“两位师兄的限期都是三个月。”
端木浅荒芜地一笑,难怪她总是很赶时间,她想要在四十五天内就帮他完成恐人症的计划。
“可下山之后,我身边就剩一文钱了。那天殿下府上正在招花匠,我想着混到府上做个花匠,先活下来再说。因缘际会,又成了殿下的谋士。可当时我怀疑我的联姻对象就是殿下,我不敢肖想,只想快点拿到书信证明回雨花天山。”
是了。
她过了几年一穷二白的日子,把她爱花钱的毛病治好了。但物极必反,她又落下一个“泛化”的心理毛病,穷凶极恶的攒银子。
端木浅知道她这个人对情情爱爱不是很热衷,并不没有肖想他,是他一直痴缠她,蛊惑她。
“我自小就去了中京,又常年在雨花天山,我认识二叔三叔,他们却不认识我,所以才会发生我被暗杀又被绑架的事。”
端木浅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珍惜姬行尘送她的裘衣,甚至这次带着极少的物品回雨花天山,其中就有那件裘衣。因为那根本就是姬行尘为她准备的。
“除了我是姬家娘子,我没有任何事欺瞒殿下。而且我和殿下约定过,殿下不问我的来处。为殿下做谋士,我没有图谋,一则断雪崖出现了下毒的人,还牵连到了小殿下,我做谋士出于殿下的处境。二则,我也需要那封证明。我是雨花天山最没有存在感的末席弟子,专业冷门,怎么看都像师尊的小白鼠,从内心很想证明自己可以像师兄他们那样有一席之地。”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顿了一顿,“殿下,介意我姓姬吗?”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