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王前当即派人收拢残部,清点伤亡,同时派出传令兵,催促前军残部尽快脱离追击,赶来汇合。
一面亲自搀扶着扶苏,小心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泊,朝着临时看押俘虏的开阔地走去。张苍和苏齐等人紧随其后,苏齐看着扶苏苍白的脸色和渗血的肩头,眉头就没松开过。
一路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夹杂着伤兵压抑的呻吟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追兵呼喝。那些刚刚还浴血奋战的秦军士卒,此刻脸上带着一种麻木而狰狞的满足,他们熟练地割下敌人的首级,用绳索系在腰带上,首级随着他们的走动而晃荡。
更有甚者,三五成群,将一颗颗面目狰狞或惊恐的首级扔进麻袋里,麻袋口扎紧,鼓鼓囊囊,袋口被鲜血浸透,沉甸甸地拖在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一个年轻的士卒大概是第一次上阵,看着麻袋里滚动的头颅,脸色发白,干呕了几声,被旁边的老兵拍了一巴掌,骂骂咧咧地让他赶紧干活,这残酷的景象,竟诡异地透着一股丰收般的狂热。
扶苏被王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眼前这般的景象,看着那些昔日或许还在田间耕作的黔首,如今却成了悬挂在袍泽腰间的狰狞头颅,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蹙起。
张苍看着一个士兵费力地想把一个特别大的首级塞进已经快满的麻袋,嘴里嘀咕:“这颗脑袋份量足,回去报功,抵得上两颗小的。啧,可惜不能按斤算。”
苏齐听得嘴角直抽,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别过头去不看。他小声对张苍抱怨:“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瘆人?”
张苍瞥了他一眼:“怎么?苏博士见不得这个?这可是军功,是爵位,是田亩。换了你,你也得割。”
苏齐闭嘴了,他确实换不了。
很快到了看押俘虏的地方,不过寥寥几十人,被几个手持戈矛的秦兵看管着,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满是泥土和恐惧,手里的兵器也五花八门,更像是被临时武装起来的农夫或矿徒,而非真正的士兵。
扶苏看着这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俘虏,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兴高采烈“清点战果”的士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停下脚步,看向王前:“怎么只有这么点人?方才不是有七八百乱兵吗?就算溃逃,也不至于只抓住这么些。”
王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有些躲闪,拱手答道:“公子,追击的时候,那些溃兵……嗯,有些冥顽不灵,掉头反抗,弟兄们为了减少自身伤亡,一时收不住手……大部分,就……就地格杀了。”他说话时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觉得这借口站不住脚。溃兵哪来的勇气掉头反抗?
扶苏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肩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痛楚仿佛蔓延到了心底。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士卒,扫过地上尚未清理的尸骸,最终定格在王前那张略显不安的脸上,声音疲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终究……是些大秦子民……”
王前拖着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俘虏过来,扔在扶苏面前。这人脸上横七竖八好几道血口子,显然刚才没少折腾。“公子!”王前喘着粗气,“方才乱军奔逃之际,这家伙居然还妄图收拢残兵,负隅顽抗!末将瞧着他像个头目,便让人将他生擒了!他定然知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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