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晓阳唯唯诺诺地站着。孟成林沉着不发话的时候,他一般也不敢主动说话。再说了,他现在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是不敢再多话的。不过,苏晓阳拿眼睛瞅了一下孟成林,见他只是闭目养神,而且茶杯也没有水,他便赶快替孟成林重新去泡茶,由于心急,不小心把开水洒在了手背上,他被烫得眼泪直冒,可他硬是逼着把眼泪收了回去。水加满后,他很小心地把茶杯底下的水擦干后,才转身送到了孟成林的办公桌上。当然孟成林喝的茶不是普通的茶,是吴都云台山上面的野茶,产量不多,绝对的环保。这年头,恐怕也只有孟成林这种市委书记级别的人才能够享受到真正的环保食品。
当苏晓阳把茶杯放在孟成林面前时,碧绿得如同刚采下来的茶叶舒展开来,一片一片地往下飘。这个过程平时是孟成林最享受的过程,他老觉得这个过程如同睡美人苏醒过来一样,清新亮丽,爽目舒心。每次他等到茶叶沉下去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喝上那么一口。这种野生的茶不仅甘甜爽口,更重要的是产在云台山上面,据说薛刚反唐时,武则天镇压他的地点就在这片茶叶生长的土地上。据云台寺的主持说,这种茶不仅有清火降压的功效,还有健脾补肾的功能。这种茶一般是不会进入市场上买卖的。全部作为他以及比他更高级别的官员们的特贡品。
孟成林放下揉眼睛的手,用视线飘了一眼苏晓阳。苏晓阳脸上写着某种焦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神态。其实刚才苏晓阳把水洒在手背上的动作,他也看见了。只是他不想批评苏晓阳,事情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他就想把苏晓阳骂死,死的人也复活不了。
只是,苏晓阳现在这种慌张样子,孟成林还是很不舒服。这小子跟了他好几年,尽避他警告过苏晓阳好多次,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写在脸上。作为吴都市一把手的贴身秘书,脸上的表情跟他这个一把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盯着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可不愿意让秘书坏了他的事。可是现在,他不想批评苏晓阳了,他觉得苏晓阳这么急地赶回来,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再说了,苏晓阳这么急地赶回来,肯定还有事情向他汇报,只是碍于他一直没有发话,不敢多嘴而已。于是孟成林冷冷地问了苏晓阳一句:“说吧,还有哪些事?”
“嗯。”苏晓阳一边点头一边喊了一声:“老板,”孟成林便发火了,“有事就说,别磨磨叽叽的,像个婆娘。”
“我错了。我不该跟着冉记者去秦县,不去秦县就不会捅这么大娄子出来,可现在人死了,不过,是这个女人自杀了,千真万确,是自杀的。”苏晓阳终于敢把这件事告诉孟成林了。
万雄话音一落,孟成林追问了一句:“是自杀吗?”
“是。”苏晓阳这回没有磨叽,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利落。
孟成林其实听清楚了苏晓阳的话,他的追问属于一种本能,这样的本能作为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是不应该存在的。人的很多本能一踏入官场就得被扼杀掉。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一旦走上这条道,就得过关斩将地往前冲。他们是刀尖上的舞者,在外人眼里风姿绰绝,灿烂千阳。可真正的苦衷只有他们的心最清楚。心,痛与不痛骗不了自己。只是孟成林现在的心不痛,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那个女的死与自己有关系吗?他分明听到内心发出了这样的质疑。
孟成林挥了挥手,苏晓阳便退了出去。只是苏晓阳在后退的时候,回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想等他的吩咐一样。他故意不看苏晓阳,苏晓阳便知趣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苏晓阳是在等孟成林吩咐他怎么了结这件事。出了这样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怪只怪这个马英杰多事,如果不是他帮着这个小女孩撑腰,那个汪小娥也不会跑去闹事,不闹事,大家也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大不了赔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马英杰偏偏把小事弄大,大事弄翻天。
孟成林现在的态度这么冷淡,对于苏晓阳来说,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这个信号让他无比地恐慌,是谁把这件事告诉老板的呢?老板为什么变得这么沉静呢?如果老板把他骂一通,哪怕抽他两个耳朵,他也觉得,事情好解决了。可老板现在不言不语,这到底算哪门子事呢?
苏晓阳一走,孟成林把自己的身体整个地偎进了沙发椅里,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眼皮子怎么突然会跳个不停呢?难道罗天运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只是一个小县城死掉了一名女人罢了,这不算什么大事,比这更大的事,死更多人的事,孟成林都经历过了,他都没有如现在这般眼皮子跳,这到底怎么啦?孟成林越这么想,他的右眼皮跳得越是厉害,难道真的是做了亏心事才怕鬼叫门吗?官场上混的人,谁敢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事?不做亏心事,他能够成为吴都的一把手吗?可是这一次,到底怎么啦?让孟成林有了真真切切的恐慌感。
苏晓阳的手机响了,虽然隔着一道门,孟成林都吓了一大跳,苏晓阳在外间接电话时,孟成林想不听,可还是有话传入了他的耳朵,苏晓阳在问:“什么,那个女孩又开始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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