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认为是猜对了的司机大叔见她沉默,便更是肯定了,便一副过来人的态度安慰道:“你不要太伤心,人嘛,总有去的时候,也就是个早晚的事儿。”
想了想,夏礼沐忍住抽人的冲动,满头黑线的否定道:“不是男友。”
虽然她不怎么在乎别人误会,若是平时那也很难让她开口解释。但想到萧云航忽然挂掉了,还得她去给他扫墓……想想就很不舒服。
顿了顿,司机大叔狐疑的看了眼后视镜,然后不可置信地问道:“那是,姘头?”
“……”
夏礼沐嘴角抽了抽,还好她手上没有针线,否则肯定就直接上去缝了他的嘴了。
司机大叔继续语重心长:“唉,其实姘头也没事,你们这年轻漂亮的姑娘嘛,总会有那么点儿……大叔思想开放,都懂的。”
夏礼沐忍无可忍,咬咬牙,笑问道:“大叔你在外面养了几个?”
“啊?”司机大叔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总算回过神后,顿时面红耳赤地着急道,“你你你……你不要乱说!我可是有妻儿的人呐。”
说着,他又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太自我为中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夏礼沐干脆懒得跟他多扯,直接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
见她不理会自己,司机大叔再怎么话唠,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好憋着安静地开完这段路程。
不过,末了夏礼沐给钱的时候,他还是唠叨了几句,“孩子啊,你还小,好好找个人嫁了,也算是个好归宿嘛。听大叔一句啊。”
夏礼沐对自己不长眼找了这么个出租车司机而后悔万分,话是没怎么听,眉头蹙起,倒是有点怀疑自己出门有没有看黄历。
司机大叔也是个谨慎的,开车速度慢得让人无法想象,别说六十码了,能有二十就很不错了。
所以,本来就很长的路程,又被他多耗费了三倍的时间。
夏礼沐看着将要落幕的天色,颇有些无语地走进了墓区。
——晚上鬼多啊。
算林逸初有点儿良心,将自己的墓地跟父母的墓地安排在一起,夏礼沐顺着墓区工作人员的指示,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不过这个时候天色也黑得彻底,只能借助相隔很远的路灯灯光,勉强看清墓碑上的文字。
夏礼沐将白菊、点心、纸钱一一地放到三座墓前,然后便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三座排列在一起,看起来无比和谐的墓。
她不习惯诉说,也没有心思向十岁就离开了她的父母说点儿什么,再者她心里也清楚就算她表示地再多,对方都溜到地狱去了,怎么可能会听到她的话。
顶多也就是个自欺欺人罢了。
寂静的墓地,连空气中都带着股寒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夏礼沐出门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穿得有些少,便冷的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手机的震动声在这样安静得有些心慌地地方响起,突兀而刺耳,夏礼沐从包里拿出手机,是萧云航的短信。
『记得想我。』
看着信息良久,夏礼沐嘴角漫开个笑容,然后缓缓抬起手指,打下个“嗯”字,没有多余的,便直接回了过去。
想你。
自是当然。
在地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夏礼沐身上的温度近乎散掉了大半,手脚也有些僵硬,可那种忽然想见一见父母的心情也渐渐淡下去了。
人都死了,哪里还可以再见。
突发奇想来到这儿,就是求个安慰罢了。
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可没想到,就算是看着那并列的墓碑,她的心情都会平静下来。
颜家三人都不在了,她无牵无挂,可以重新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借着夏礼沐这个新的身份继续活着。
而曾经的过往,那便让它全都烟消云散好了。
“夏小姐,天已经黑了,您还不回去么?”年轻的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步伐有些轻快,像是已经习惯了墓地的庄严肃杀的气氛。
“嗯。”夏礼沐应声,收好手机。
“那我送你……”守墓人的话还未说完,就随着轻微的响声,整个人软倒在地。
夏礼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守墓人太阳穴上的鲜血却化作强烈的信息提醒她。
附近有枪!
与此同时,子弹射入眼前的墓碑,轻轻松松地在上面穿了个孔。
刹那间,夏礼沐的脸倏地冷了下来,她动作利落地站起身,看了眼倒下的守墓人,便闪身离开,躲到了附近不远处的槐树背后。
黝黑的双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颜家的墓地,却见无数的子弹飞了过来。
不是她的方向!
而是杂乱的射击!
夏礼沐眸光愈发地冷冽,方才的子弹不是冲着她而来的,不过是流弹而已。
而那个被流弹射中死去的守墓人,纯粹是命不好。
不久,人影稀稀疏疏地出现了,一名身姿矫健的男子冲在最前面,手中的手枪往后开了几枪,但都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子弹了,皎洁的月光下,那张刚毅冷酷的脸像是染了层黑气,怒火在他身周层层燃烧。
夏礼沐清楚地听到有人用英语喊了声“活捉”,然后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全冲了出来,暴露在月光之下,让看戏的她看得更加清晰。
男子停在颜玥的墓碑前,眼角无意间扫到的时候很明显地顿了下,等回过神后已经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搏斗,拳脚功夫,没了子弹的手枪被男子当做武器使用,在手中耍的分外灵活。
这些都是有过切身实战的人,经验丰富,每个动作都直击要害,不是花拳绣腿的踢与打,而是招招致命,凶残狠辣。
观战也有利于增加经验,夏礼沐在暗处看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
被围攻的男子功夫不错,纵使身陷围攻之境,动作也有条不紊不慌不乱,抓住空隙地给人致命一击。
只是看起来身上带伤,活动并不怎么方便。
而让夏礼沐在意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被他一脚踢飞,只砸颜妈妈的墓碑,她亲眼看到那块墓碑承受不住那强大的重量,中途断裂,断掉的墓碑跟胖子一起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靠!
看着那断掉的墓碑,夜晚中似乎染满了凄凉,夏礼沐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修养已经被挑战到极限了。
伴随着那胖子飞出的不仅仅是半截墓碑,还有把手枪。
离这边的距离并不远。
抬眼看了下那群打架的人,夏礼沐心思移动,下一刻,人已然闪出树后,现身于月光之下,悄无声息地将枪握在手中。
“砰”地一声,装了消声器地手枪只发出细微的声音,子弹便已经没入了一位壮汉的手腕,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对方惊呼一声,然后捂住手腕寻找子弹的来源。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被这突发状况吸引了过去,只有那被围攻的男子松了口气,但目光在周围扫了眼之后,很快又警惕了起来。
没有发现人!
应该……不是前来援助的。
而子弹,还在无孔不入,仿佛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这四周的墓碑中见不到丝毫异样,但子弹却毫无意外地穿透人的血肉,不致命,可却让他们无法再继续争斗下去。
立于中心位置的男子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但注意力却越来越集中,随着最后按下扳机的声音,他的目光也紧紧地锁定在某个墓碑后面。
“没子弹了。”男子看着那看起来毫无动静的墓碑,沉声着开口,低缓沙哑的声音倒是非常的好听,说的话有棱有角,感觉像是块铁似的。
过了会儿,没有听到动静,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来。”
躲在暗处的夏礼沐皱了皱眉,早知道最先送给他一枪了,直觉比野兽还要灵敏。
缓缓站起身,夏礼沐神色淡然,心中却竖起了警惕。
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合法拥有枪支的国度,出现枪的地方必然有乱,她并不想掺和进去。但她既然敢持枪伤人,就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而夏礼沐的现身,却给男子不小的震撼,他怎么也没想到,躲在暗处可以将手枪玩成狙击枪的人,竟然是个女的,而且是个实打实的东方女人!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女子一头不加修饰的墨发垂下,挡住大半的脸,些许在夜风下轻轻飘扬着,黝黑的双眸折射着月光,目光灼灼,不带丝毫惧意,闪亮若星辰,浑身带着冷清的美丽,美得让人心窒。
“你……”男子刚刚张开口,可眼角瞥到突如其来的身影,话锋一转,立即道,“小心!”
刚刚被男子踢翻并且撞断了颜家父母墓碑的壮汉爬起身,直接从夏礼沐背后扑了过去,手划过虚空,好像可以翻滚气浪,气势汹汹地带着无尽杀意。
在听到男子声音的那刻,夏礼沐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身体毕竟没有先前的灵活,动作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抬手挡住对方的攻击。
然,对方又是何等身躯?
那庞大的身躯和体重,差不多有她的三倍!
在心里怒骂一声,夏礼沐感觉到手肘麻木了一下,然后传来剧烈的疼痛,而不待她反应,接下来一拳又砸在她肩上。
她咬咬牙,左手抢过右手中的手枪,直接往壮汉脸上狠狠一砸,趁着对方抬手挡住脸的空隙匆忙后退几步。
但壮汉的反应也十分敏捷,双眼通红,发了狂似的又要冲上来,夏礼沐动作停顿下来,但没等她有下面的动作,眼前忽然闪现出个黑色的身影,男子面无表情,再度踢翻了那个壮汉。
徒然松了口气,但绷紧的神经并没有松懈下来。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对面,严厉的质问仿若破空而来。
男子如鬼魅般快速走了过来,释放的气势将全场气氛压得死死的,其他受了枪伤的拼命爬起来,但又在这种杀气之下支撑不住,再度摔倒在地。
夏礼沐眯了眯眼,藏在袖中的手握住符咒,随时可以在这墓区召几个恶鬼出来。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来扫墓的。”
说着,她的目光往那些白菊和点心纸钱上面扫了眼,证实她说话的真实性。
“这么晚?”男子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东西,但还是有些狐疑。
“信不信,随你。”夏礼沐松了松肩,淡定自若。
她在动手的那刻就想好了脱身之法,甭说眼前这男子伤的不轻,周围的人也都伤的伤,昏的昏,就算这两方都相安无事,她也可以轻易举地离开。
至于刚刚被壮汉突袭……完全在意料之外。
然,这般淡定自若的态度,在对面的男子看来,却是临危不乱的气度,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你走吧,我不为难你。”男子语气淡淡的。
夏礼沐的神色更为懒散,她扫了眼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人,挑挑眉,“你不为难我,那他们呢?”
杀了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可做不到。
但她既然暴露在人前,就难免对方会记下来,或许还会找她的麻烦。
“他们我会处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男子眼眸中多了丝兴趣的色彩,却如她所愿的保证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那麻烦临走前将被撞断的墓碑修好。”夏礼沐转过身,背对着人摆了摆手,算是告别,随即寻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男子立于原地,看着夏礼沐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别的,常年冰冷的俊脸竟然柔和了几分,棱角都染了些许暖意。
有趣的女人,不枉他跑了大半个地球来到这儿。
转即,男子又看了眼不远处颜玥的坟墓,心心念念的人已经逝去了,不知道那老头儿会怎么想。
沿途无数的坟墓,夏礼沐连眼角都没瞥上一眼,肩膀和手肘的疼痛令她无暇顾及其他,直到走至公路上才想起回去的问题。
没有出租车,路过这里的公交车向来不准时,将近八点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思量间,一辆银灰色的宝马缓缓地停在自己眼前,车窗渐渐下降,很快一个年轻的小脑袋就冒了出来,“夏小姐,我是少爷派来接你的。”
司机阿竹,这少年夏礼沐也是见过的,萧家比较重要的几个佣人,比如厨师老陈,黄姨,老管家,甚至花匠李叔,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唯独司机阿竹。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可听黄姨说实际年龄要比夏礼沐还大,驾驶技术十分高超,为人活泼热情,算是萧家佣人中的活宝,人人疼爱的活宝。
“嗯。”萧云航确实是可以做出这种事的人,夏礼沐自然不疑有他。
阿竹下了车,打算亲自给夏礼沐开车门,可在车上没注意,一下来就看到了夏礼沐那僵硬的手臂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就差点跳起来了,“你受伤了!”
大呼小叫的声音让夏礼沐颇为无语,解释道:“没什么大事,你待会儿送我去医院。”
“呃,好。”阿竹听她这么说,立即反应过来,风风火火地开了门,小心翼翼地看着人进了车门,才坐会驾驶位置,一踩油门,车瞬间溜没了影。
夏礼沐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车子跟风似的在路上奔驰,周围的景色一闪而过,根本就没有停留的机会。
正常的车,有这种速度么?
而她身处车中,完全感觉不到车子在行驶。
反而好像是……道路在后退?
一路畅通无阻,红灯一律闯过,能超的车一律超过,整个路程好像短的不可思议,直到见到中心医院那几个大字,夏礼沐还是有些接受无能,这种速度在人间绝对犯规了好么?
“夏小姐,医院到了。”阿竹抵达目的地,兴奋地说着,然后跳下车去给夏礼沐打开了车门。
夏礼沐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闯了多少个红灯吗?”
阿竹眨眨眼,很是无辜地回她,“少爷说,萧家司机的字典里,不存在红灯。”
“……”
过了会儿,阿竹又好奇宝宝似的问了一句,“什么是红灯?”
“……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夏礼沐表示自己无法跟非正常人交流,与此同时心里对萧家佣人的看法再度提升了个档次。
萧云航,你真成!你家佣人全都能逆了天了!
夏礼沐今日命衰,路上遇到个念念叨叨的司机不说,进了医院还遇到个唠唠叨叨的医生。
“你说你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呢,还摔的呢,被人揍一顿都没有这么惨吧,不会是被车子碾过去了吧?呃,不对,碾过去都成肉渣了……”
听着那发牢骚的声音,夏礼沐将那大串的废话过滤了一遍,然后寻找一切可用的信息。
结果就是,她的手肘骨折了,肩膀上大片青紫,跟白嫩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根据医生的说法是,右手一个月不能活动。
得,这下惨了。
经过两个小时才将一切手续办理好,夏礼沐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给乔子方打了个电话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受伤是谁也不想的事情,所以乔子方也没怪她,直言推掉下面一个月的通告,到时候准时去剧组报到就成了。
打完电话,夏礼沐刚刚放下手机,阿竹就走进了病房。
“阿竹,这件事你暂时别跟云航说。”夏礼沐语重心长,打算谆谆教导他一番,彻底打消他报告自家少爷的想法。
阿竹惊讶地眨着眼睛,“为什么?”
“他刚出国,你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夏礼沐如是说道。
“可少爷说只要是你的事,比天都大诶。”阿竹将脑袋凑了过去,然后兴致勃勃道,“而且啊,我刚刚已经跟少爷说过了。夏小姐你放心,少爷的语气特别的温柔呢。”
“……”
夏礼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家少爷越温柔代表他越不开心,这点儿小道理小智慧的你都不懂吗?
而正好,这边话音刚落,夏礼沐的手机铃声便开始响了起来。
a萧云航。
莫名的不祥预感萦绕在心头。
夏礼沐拿起手机,接通电话,“云航。”
见到是自家少爷打来的电话,阿竹笑得愈发开心了,同时也识趣地退出了病房。
门被轻轻地关上,窗外有风吹进来,荡起了窗帘。窗外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婆娑树影洒落在白色的窗帘上,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电话那边静默着,而夏礼沐看着窗帘上的影子,心忽然就悬空了。
“我现在很生气。”
良久,萧云航的声音才传入耳中,依旧那般悦耳舒适,温和地如三月暖阳,让听者觉得享受,可话语却以平淡的方式穿透人心。
夏礼沐想过他开口会有很多方式,或关心或责怪,甚至只是平平淡淡的问候,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陈述。
我现在很生气。
气什么?气她没有保护好自己,气她受伤让自己担心,而且让自己心疼。
夏礼沐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可以解释。”
“嗯。”淡淡的应声漂洋过海,落到耳中。
得到回应,夏礼沐琢磨了下语言,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说故事的方法有很多种,纵使不改变故事,但说故事的人不同,感受故事的人也会不同,有人可以将故事讲得惊心动魄,有人也可以讲故事讲得索然无味、平平淡淡。
而语言,一直都是世上最神奇的力量。
夏礼沐并没有改变丝毫细节,但却将自己经历的惊险忽略,平平淡淡的开头,平平淡淡的结尾,不惊起丝毫的波澜。
但,萧云航又是何等人物。
大概想象一下那样的情况,就知道其中的惊险可在。
如果……
如果当时的流弹射中的不是守墓人,而是夏礼沐;如果当时夏礼沐的反应慢上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伤的也不仅仅是手肘和手臂那么简单。
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都足够萧云航心惊肉跳的。
“这只是意外。”夏礼沐说完,便立即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将亓非安排在我身边,也不清楚你究竟担心我什么,可我想强调的是,今晚的事,只是意外。”
“我知道。”低沉的声线轻轻的,挑动人心,“但我怕你再遇到类似的意外。”
“可……”
“放心,亓非便是底线了。我不会找其他人照顾你,保护你,束缚你。”
“嗯……”夏礼沐沉默了些许,心中被温暖渐渐环绕,终究,她张口道,“谢谢。”
“很晚了,我让阿竹给你买了夜宵,你吃完便好好休息。”
“好。”
挂了电话,夏礼沐却是有些困了,但扬起的嘴角却一直保持着弧度不变。
正如萧云航所说,阿竹去买了夜宵,而且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带回来的种类却让夏礼沐有些惊讶,各种花样,又汤有菜有粥,还有饭,其它饼类食物数数都有四五种。
阿竹喜笑颜开的,“少爷说夏小姐你口味有些挑,所以我干脆将附近的食物全都买了份回来了。”
夏礼沐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默默地扫了眼那一堆的食物,不知为何就是想叹气,但看到阿竹那样又忍住了。
不发一言地拿了碗粥,便用左手慢腾腾的吃了起来。
勤快的阿竹将每样食物都横着摆放在夏礼沐面前,看到她一筷子都不动,颇有些失望地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其他的不好吃么?”
“……”
夏礼沐用左手拿筷子夹了块土豆,没夹起,掉了。
再夹,中途,掉了。
继续夹,刚到碗边,又掉了。
阿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她放下筷子继续喝粥,喝到将近一半之后才忽然拍掌,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左手不会拿筷子啊!”
“……”夏礼沐嘴角抽搐。
换人,她一定要换人照顾!
——黄姨在哪儿?
晚餐好不容易折腾完,夏礼沐摆手让阿竹收拾掉其它的食物,然后懒散地爬上床睡觉。
今天活动了下身体,确实有些累了。
一夜好眠。
夏礼沐是睡到自然醒的,没人来喊她,睁眼便看到那在晨风下吹拂的白色窗帘,柔和的阳光洒落在窗户边,没有进来。
角度不同,她只能看到些许树冠,春天的树叶翠绿翠绿的,在阳光下脆绿欲滴,漂亮得很。
“醒来就被一棵树吸引过去了,连老公都看不到?”
低低地带着开玩笑似的语调在这个清晨缓缓蔓延开,夏礼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猛地回头,便看到站在床边的男子。
难得一见的穿着西装,黑色的衬托让男子显得更为成熟,棱角分明的脸,温和如风的笑容,那眼里渐渐浮起的笑意,光是看一眼,便沉迷得难以自拔。
“你怎么回来了?”
夏礼沐支撑着身子坐起身,右手被固定的缘故,有些吃力,中途便被萧云航扶了把,舒舒服服地坐起来,身后倚靠着枕头。
萧云航坐在她身边,慢慢地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唇畔笑容温柔,“你觉得我会有心思去做别的事么?”
“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死……”字音绕到嘴边,又在舌尖打了个转,夏礼沐在男子似笑非笑地警告注视下,识趣地将话咽了下去。她眨了下眼,强调道,“我没事。”
“所以我中途赶回来见你一面,你就这么赶我走?”萧云航看着她,眸子都要望进了那道深邃中,那轻喃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委屈。
夏礼沐强大的心脏跳了跳,总觉得自己最近在萧云航面前就变得有些接受无能了。
“你留吧。”夏礼沐翻了个白眼,然后扫到旁边桌上丰盛的早餐,特大气道,“我饿了,喂我。”
“嗯。”萧大天王点头,答应的别提多顺溜了。
于是,刚刚推开门的林逸初,一眼就看到两人那情深深意浓浓、一个喂食一个享受的模样,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哟,吃完没啊,要不要我回去转一圈再来?”林逸初这个厚脸皮,边说着风凉话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病房,还顺带将门给关上了。
夏礼沐朝他眯了眯眼,杀气毕露,“真是谢谢啊,大清早的赶过来麻烦你了。”
这话里带刀的客套话说的林逸初立马就焉了,拿出自己带过来的早餐,往桌上一放,再拎了张凳子过来,“看你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份我就自己吃了啊。”
这点出息!
夏礼沐斜着眼,鄙视之。
“得勒,”被鄙视了也不在意,林逸初打了个哈欠,然后将个玲珑小笼包送到了自己口中,“我大清早的跑过来看你,就不能给个好脸色?”
“我想吃小笼包。”夏礼沐的脸色忽然有些忧愁。
于是,林逸初第二筷子还没有夹下去,那一袋子的小笼包忽然就被拎走了,然后还完好地摆在了夏礼沐面前,筷子夹住小笼包,细心地递到夏礼沐嘴边。
林逸初嘴角抽搐地看着对夏礼沐那女人关怀备至的萧云航,只觉得这家伙已经自虐到一定的境界了。
夏礼沐那女人是能够宠的么,稍稍宠用一下都能上天捅篓子了!
话说这恩爱秀的,他好想继续戳瞎双眼好么?
“刘妈做的?”夏礼沐才尝了一口,双眼就亮了起来。
林逸初撇了撇嘴,不想理她。
以前的颜玥常常往林逸初的小公寓跑,偶尔林家的保姆阿姨刘妈会过去伺候林逸初几天,一般来说,那几天颜玥都会吃到刘妈亲手包的包子。
说起来刘妈只是很平常的保姆,出了细心谨慎点,也没多大的优点,但她家曾经是开包子铺的,祖传的包子铺,手艺都是流传下来的。其他的菜或许做的不是那么好,但做包子的功夫却是一流的。
林逸初昨晚接到的乔子方电话,说是夏礼沐受伤住院了,不过人没死他也不是很着急,所以干脆回家住了晚,顺带给她带了份小笼包过来。
也算是照顾一下病人的心情。
闲在一边的萧云航瞥了眼小笼包,然后将那所谓的刘妈记在心里。
唔,在林家抢一两个佣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萧云航是放下工作赶过来的,见到夏礼沐却是没什么事,问完医生了解了具体情况,把专业医生都问得哑口无言了之后,便回来交代完夏礼沐各种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而亲眼目睹萧云航跟医生那番专业术语对话的林逸初,目瞪口呆地看着萧云航离开,然后凑到夏礼沐身边好奇地问,“他是学医的么?”
“不清楚,”夏礼沐想了想,道,“好像是学计算机的。”
“……哦。”
夏礼沐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优哉游哉地问道:“白冉冉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你不是一点儿都不急么?”林逸初给自己倒了杯茶,做到张椅子上。
从颜玥出事时,林逸初就开始着手查白冉冉和蒋妆的底了,都大半年了自然查得个七七八八,但两人背后的人隐藏的太好,一直没有线索,所以就没有对白冉冉和蒋妆下手。
不过夏礼沐对自己死亡的事向来没有多大的表示,就连问都没问几句,如今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现在有空了。”夏礼沐拿出萧云航给她带来的平板,优哉游哉地开始浏览网页。
林逸初秒懂,立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一份资料传到夏礼沐的平板上。
资料还是那个邮箱发过来的,夏礼沐简单的将整份资料浏览了一遍。
白冉冉本来就是借着颜玥当初的提拔才冲上一线明星行列的,身份背景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倒是蒋妆此人,潜伏在她身边好几年,她竟然都没有发现异样。
不知是蒋妆的演技太好了,还是她过于掉以轻心了。
蒋家出事的时候,颜玥的年纪只有八岁。虽然她对十岁以前的事情都很模糊,但蒋家这个差点将她家闹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她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颜玥的相貌是遗传母亲的,所以蒋母当时算得上一等一的大美人,更何况当时才三十出头,正是女人最迷人的年纪。而蒋父迷上颜母,也正是那个时候。
自己丈夫在外面缠着有夫之妇的事情传到蒋母耳中,那个疯狂而神经的女人,按捺了整整两个星期在网上学习了制作定时炸弹的方法,将炸弹藏在了颜家。
当时的颜玥父母命好,被炸弹波及,只是在医院里带了几个月。
但蒋母的疯狂程度不仅于此,她在警察查到她的那天,把蒋父乱刀砍死,警察赶到的之后,只见到她抱着蒋父的尸体狂笑的模样,当时蒋父的鲜血染满了整个厨房,四肢全被砍了下来做成人彘,尸检结果发现他的四肢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下的。
场面有多残忍,那都只能靠自己想象,公安机关甚至都没有公布任何照片。
这件事颜家完全是受害者,但身为蒋家女儿的蒋妆,却不这么想了。
更何况,资料上显示,她有恋父情结。
母亲被关入精神病院,她无处发泄,便将目光转移到颜家身上,但两年后颜家父母意外身亡,颜玥被亲戚送往米国,她的复仇计划只能搁置下来。
不曾想,五年后,颜玥回到国内,开始发展自己的演艺事业,勾起了蒋妆的复仇心。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蒋妆进入了飞天娱乐公司开始当助理,然后一步步地爬到了金牌经纪人的位置,最后得偿所愿的成为了颜玥的经纪人,并成功的在她魂魄离体的时候动了手脚!
理所当然,普通人是无法动手脚的,所以蒋妆找到了个懂阴阳之术的人,并将白冉冉当做工具送给了那个人,这才拿到让颜玥魂魄永远回不了身体的方法。
然她背后那个阴阳师,隐藏的太深,竟然查不出丝毫线索。
“蒋家。”夏礼沐看完资料,将平板往旁边一丢,便倒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额心。
果然是无妄之灾,蒋家跟她颜家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林逸初悠闲地依靠在椅子上,双腿重叠,“依照蒋妆的心机,将你害死情有可原,但被白冉冉坑了……”
夏礼沐杀气腾腾地横了他一眼,林逸初眨眨眼,很识趣地将接下来的话给咽下去了。
说起来,颜玥被白冉冉坑了,也算得上她平生最丢脸的事了,没有之一。
白冉冉作为个新人就开始巴结颜玥,那时候颜玥刚刚拍完一部剧,处于休假期间,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打发时间的事情发生……简而言之就是就是闲的发慌了。
很幸运的,白冉冉作为颜玥的玩物,就那么及时的出现了。
平时颜玥也提携过不少人,不过大部分都是人品可以得到保证的。
但白冉冉嘛,她就是想玩玩,偶尔提携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人品还不怎么样的的新人,然后又让其狠狠地坠落云端,虽然有那么点缺德,但又娱乐了自己,还为娱乐圈扫除了个祸害,也算是善举。
可人嘛,总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夏礼沐虽然是这么安慰着自己的,但那浑身的杀气却没有丝毫减缓,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沉重而肃杀的气息,无辜的林逸初看着手中水杯中荡起的涟漪,只感觉全身寒气直窜。
“你现在想怎么办?”林逸初适时地转移夏礼沐的沉思,将话题扯到正途,然后又忍不住安慰道,“这不是,虽然被坑了,但还回来就是了么,反正你还……活着。”
说到最后,林逸初的声音顿了下,低垂的眸中也掠过丝丝杀气。
还好,她还活着。
说到底,颜玥也是为了他死的。
当时看到那具身体渐渐变凉,直至再也没有温度的时候,他的心不知有多沉重,好像是灌了铅似的,就连给颜玥举办葬礼都处于麻木状态,最后是林妈妈看不下去,自己出马将葬礼举行下去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最后是知道所有事情的林爸爸看不下去了,让人砸了他的房门之后,丢给了他张黑卡,顺便三言两语地分析了下有关颜玥死的疑点,这才让他打起精神去调查颜玥真正的死因。
后来,他也有曾想过,其实就算他跟颜玥关系再好,她死了他也不会这么伤心的。
追根究底,她是为了他而死的。
那种可以突破一切的愧疚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如果不是他,颜玥就不会死。
而,好在,她活过来了。
“嗯,”夏礼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锋芒闪过,她笑了笑,“那就先对付白冉冉吧。”
林逸初起身,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然后翻了翻白冉冉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总算可以对付那朵白莲花了……真是,看着都烦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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