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瓜子脸妇人一见气氛不对,便忙岔开了话题,从赵氏手中抽过谢安娘白皙的手,一边端详着她的脸庞,一边以一种回忆的口吻说道:“安娘怕是不记得我了吧,也对,那时候见你,你还是不及膝高、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一个,如今倒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个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呢,一转眼,我都成老婆子咯!”
而一旁突失冷静的赵氏,也不过几息,脸上便又重新布满了笑容,若无其事的插科打诨道:“大姐就会说笑,你要是老婆子,这天下的老婆子也未免太年轻了。”然后又瞧了眼脸色平静的谢安娘,转而说道:“再说,今天叫安娘过来,可不是来让大嫂你回忆过往的。怎么说今天也是弟妹的忌日,这不,伯母想着安娘你祭拜回来了,还得孤零零的一个人吃饭,索性就准备了素宴,好叫你过来一起用餐,免得一个人独处易生愁绪。”
听听,多么真切、多么慈爱的长辈呀!怎不见往年的这个时候,这样为她着想呢!
谢安娘倒也不点破,只眉眼和顺的接口道:“倒是麻烦大伯母了,虽安娘早已习惯了这样一个人过,倒也没觉得有多孤单。不过,大伯母如此为安娘着想,安娘自然是开心的,做晚辈的便在此谢过了!”说罢,便福了福身。至于赵氏的目的何在,想必饭后也能知晓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用膳过后,倒是那位笑眯眯的圆脸妇人,拉着她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唠了些家常,而赵氏却没再怎么开口。
等到她返回甘棠院后,却是依然没猜出来,这顿饭,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既然如此,就且见招拆招吧!毕竟,狐狸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倒也不急于一时。
谢安娘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赵氏姐妹却是围绕着她的话题谈了许久。
“姐姐,你可还满意安娘?”
“如慧,我看这安娘也不是个任凭摆布的人,她一个嫡出的姑娘,可会愿意嫁给一个庶子?”就从饭前的一问一答间,也可瞧出这谢安娘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人。
“姐姐大可放心,不过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拿捏她的手段多得是。关键是姐夫那一关也得过得去才行!”赵氏有点为自家姐姐抱不平,这姐夫也真真是瞎了眼,这么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为那个家操持的姐姐不要,倒是偏爱些竟会勾人的狐媚子!男人呐,都是一个样!
想到自己的丈夫,赵家大姐的眉眼间不免染上了一丝落寞与幽怨,略带嘲讽的说道:“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堂堂谢府的嫡二小姐,配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算他儿子高攀了!妹妹要是不提,我都不敢想呢!更何况他!”
“既然如此,姐姐便安心等消息就是,我自会安排妥当!”赵氏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就有劳妹妹了!”
之后,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见天色不早了,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而回到卧房,坐在妆奁前正准备拆妆卸环的赵氏,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赵嬷嬷,便开口道:“嬷嬷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我还不知道你,憋了这般久了,怕是不吐不快,晚上都要睡不着呢!”
“夫人,老爷走之前不是特意交待了您,让您不用插手二小姐的婚事吗!说是他已经在着手相看人家了。”赵嬷嬷很是不解,“既然老爷都这么吩咐了,您为何还要与老爷对着干?”
赵氏取耳珰的手顿了顿,“呵,他关心侄女,难道我就不关心吗?!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哪懂这些事儿!还不是得由我们女人出面!”
赵嬷嬷跟在赵氏身边这么多年了,哪还能不了解赵氏的脾性,小姐呀,就是嘴硬,遂劝说道:“这男人呀,你不能和他对着干,就像养猫一样,得顺毛摸,您这样,怕是会和老爷离了心!得不偿失呀!”
将手中的耳珰往桌上一摔,本是水润碧翠、浑然天成的耳珰,立即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痕,只是这个档口也没人注意,只见赵氏咬牙切齿的说道:“离心?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怕是随着那死人一块儿埋葬了吧!可惜,人家不稀罕他,到死念着的都是自己的亡夫,真是报应!”
赵嬷嬷大惊,夫人不是早就决定放下这事儿了吗,如今怎又旧事重提,连忙制止道:“我的夫人哟,您不是已经想开了吗?怎么又提起这档子的事儿,这可使不得!”
“他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凭什么我还得小心翼翼的为他瞒着、捂着!我就是不甘心!”说到这儿,赵氏的眼竟是气红了眼眶。
“就凭这事儿是有悖常伦,就凭你们夫妻一体。”随即又语气一缓,赵嬷嬷语重心长的说道,“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年岁尚小的寅少爷想想啊,世人若是得知他有这么一个父亲,又会以何等异样的眼光看他?还有已经出嫁的宛小姐,她有这么一个爹,又该如何在婆家立足?”
赵氏的一双儿女简直就是她的死穴,一戳就中,她伏在赵嬷嬷身上,失声痛哭道:“可是谁又为我想过呢!嬷嬷,我心里苦呀!我恨,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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