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彷彷坐在桌前,有点愣神。身后站着几个女孩,都在劝她:“别心软啊,彷彷,他放了你一个多月鸽子,活该让他等!”“敢放我们系花的鸽子!”“就是!”
谁知这时,原本被派下去撕逼的女孩,喘着气又跑回来:“不对啊彷彷……他受伤了,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呢!脸上也有伤!”
众人都是一愣,顾彷彷“刷”一下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跑下了楼。
留下懵圈的同学们。
“怎么回事?不是说,就是个管监控的吗?怎么还会受伤啊。”
“还以为就是脸长得好看呢……原来也不那么简单啊。”
顾彷彷跑到楼下,远远地就看见了安岩。她都惊呆了——才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变得这么瘦,整个人简直就像经历了一场大的劫难。
“你没事吧?”她跑到他跟前问。
安岩看到她,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才察觉这些天来那丝丝点点的思念,竟在心中发酵得越发浓郁。
“我没事。”他的脸红了。
顾彷彷却连眉都皱起来了,一直盯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臂看。
“对不起。”安岩说,“那天执行任务,出了意外,没能来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顾彷彷连忙挥手,“你……人没事就好。”
“嗯,我没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似都有点局促。
顾彷彷试探地问:“是在抓坏人的过程中受了伤吗?”
安岩忽的一怔。胸中突然涌起以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眼前的她,站在静谧的夜色灯光里,过着平安而幸福的生活。要怎么跟她说起,怎样让她理解,游走于生死边缘的那个年轻刑警,在炸弹声响的一刹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糟糕,明天不能赴她的约了。
原来,这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全部含义。
安岩微微笑了,说:“嗯,是的。”
顾彷彷目光游移,低下了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补那顿饭?”
安岩的心中,忽然被河水般的悲伤覆盖。某种冲动,完全控制了他的心。他上前一步,单臂直接把她抱进怀里。
顾彷彷整个人都呆住了。
“噢呜……”身后宿舍楼上,响起惊呼的声音。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安岩说,“我要去保护一个人。一个值得我用一生去尊敬的人。如果这世间还有人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他就是一个。他现在的境况,很不好。我必须去守护他、帮助他。就像守护我们的信仰一样。”
顾彷彷的身体还是麻的,全麻了,可听了他的话,却莫名有点难过:“那……要去多长时间呢?”
“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
“那么……久啊。”
安岩慢慢松开她:“彷彷,等我回来。”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顾彷彷站在原地没动,就这样看着他上车,开出了校园,开出她的视野里。
就在这时,周围有许多人,响起惊呼声赞叹声。顾彷彷闻声抬头,却看到墨蓝色的夜幕下,校园对面的那幢庞大的摩天大楼,竟同时亮起许多灯。且那些灯是按规律排列的,身旁已有人高声念了出来:
“waitforme,
”
“等我回来,女神!。这个ay是哪路大侠情圣啊,太嚣张了吧我去!”
——
同样的令人沉醉的暮色,也笼罩在城市的某幢高楼上。
洛琅坐在窗前,慢慢地抽着烟。屋内音响,放着震耳欲聋的交响乐,柴可夫斯基的。
窗帘是紧闭的,只留一道缝。
那缝面前,矗立着一架精密的望远镜。
洛琅抽完一根烟,站起来,低头看着望远镜。
十分专注。
穿过楼宇,穿过夜幕,穿过人海。望远镜的那一头,精准地对着一扇窗。
窗内,纱帘微动。只开了一盏柔和的灯。简瑶穿着暖黄色t恤,坐在窗前,微微低着头,露出洁白如玉的颈项。一个人安静地坐了很久很久。
那个家里,她深爱的、幸福的家里,从此只有她一个人了。
洛琅离开望远镜,重新坐下。开始闷闷地抽烟,直至烟灰缸里堆得再也放不下,直至夜幕如同浩瀚黑洞,笼罩整个大地。房间里的自动感应灯,次第亮起。在他身后,是一面墙,从卧室,一直延伸到走廊,到客厅。
墙上,全是照片。满满登登,密集而凌乱。至少有成百上千张吧。
简瑶穿着警服、简瑶和薄靳言踏入动漫园、简瑶系着围裙在家中做菜、简瑶走在上班的路上……
简萱在大学图书馆里读书的照片,简母在菜市场微笑低头卖菜的照片。
……
杀死那名杀手的匕首,还放在他身旁桌面上。血迹和指纹都已擦拭干净了。
洛琅低下头,夹烟的手,摁住自己的额头。
离别若曾使人哀痛,重逢同样让人陷入迷途。
而我们所需要的,都只是宽恕。
……
他说,正义与信仰始终不改。
他说,他会回来。
你可知道,正义便如同月下深潭,潭中寒石。
暗光粼粼,始终存在。
即使时有浑浊,时有颠覆,
却终究会水清见石,云散月明。
他若终于归来,
请从此闭上你在黑夜里含泪的双眼。
因为他来了,请闭眼。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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