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问道:这是什么?王雪娉说:县里给每位县领导在南山宾馆都安排了套房,这是他们让我们党政办去取的。梁健不解地说:县里安排的?王雪娉说:这是县领导的待遇。
梁健一下子就了解了,虽然自己只是县长助理,县里还是把他当作县领导看待了。县里给每位县领导在南山宾馆都长期开有房间,这样有些家不在南山的领导,忙时就可以住在南山了,即使家在南山县的领导,也可以在那边午睡、会客。
梁健想:南山宾馆单凭这些县领导在这里的长期包房,就有很大一笔收入,足以维持宾馆的正常运转了。这样想着,他说:“其实,我用不着这宾馆房间,到县城去住,跟回镜州相差不了半个小时。要不你帮我退给县里了吧?”王雪娉瞧着梁健说:“这个不能退。就算是家住南山的县领导,也有一间包房。如果梁书记一定要退,那其他好多县领导不是都得退出来啊?”
这话很明白,有时候你不跟风,人家反而会对你有看法。梁健说:“那就先放着吧。”王雪娉说:“其实,有时候也用得着,比如年底‘两会‘和一些重要会议的时候,如果晚上在县城还有活动,暂时回不了镜州,梁书记就可以住宾馆了,这样也好给我们镇上省一笔费用啊。”
梁健笑道:“那好吧,给镇上省点费用吧。”王雪娉说:“那梁书记,要不要今天就去看看房间?如果不满意的话,县里说可以让宾馆换一间。”梁健说:“这个不忙,下次再去看吧。”王雪娉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梁书记,今天你得用自己的车了。”
梁健的座驾是奥迪a6,这么好的车,他还真有些不敢坐。镇政府当中,书记和镇长都是奥迪车,这待遇跟市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和县长是一样的,总让人有些不安。如果自己不坐,势必也让镇长李良难看。初来乍到,梁健还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得罪太多人。
下班时,他拿着包下楼,门口李良站在那里等车,看到梁健下来,就说:“梁书记啊,早上我已经让财务把60万给死者家属了。”梁健说:“我已经知道了。”梁健跟李良道了一声别,就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驾驶员小茅等在车里,他以前是邱九龙的驾驶员,邱九龙被纪委调查之后,小茅一直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被调离书记驾驶员这个岗位,是早晚的事。驾驶员跟秘书一样,被一个领导用过了,另外的领导一般不敢用。
小茅显得很殷勤,问道:“梁书记,我们直接回镜州吗?”梁健说:“嗯,回镜州。”小茅的车技不错,也因为奥迪a6这车给力,在国道上行驶,只有很轻微的沙沙声。车子的好坏,高下立判。
坐在这样的豪车里,梁健不由感觉到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现在很多人说,领导干部脱离群众,那是跟领导干部享受的特殊待遇有关系。一个整天坐在奥迪车,出入大酒店的领导干部,怎么能接近群众呢?从领导干部内心,就有种高于普通群众的感觉。很多时候,外在的东西,却能影响内心的感觉。(这方面,十,他说:“刚才,你说的没错。但是,据我所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二章第八条规定,农村和城市郊区的土地,除有法律规定属于国家所有的以外,属于农民集体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由此看来,如果将成山村的山视为矿山资源,它属于国家所有;如果视为土地资源,那就属于村集体所有。这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这时候,镇长李良开口了:“我认为啊,土地在表层,矿山资源在下面,开发的矿山当然是属于矿山资源,应该是属于国家的。如果成山村要收回,那也只能收回上面的土地产权。”梁健看着镇长说:“但问题是,山已经开采成这样,他们还能收得回吗?”李镇长争道:“收不回,那是他们的事情。”
梁健感觉到李镇长是在用赌气的语气说话了,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急。梁健缓了缓说:“李镇长,老百姓对矿山的开采有意见,绝不仅仅是他们的事情。老百姓的事,也是我们的事。如果老百姓的事不处理好,我们的工作就推进不了。老百姓对现在的矿山开采有意见,你看看现在矿山的开采是不是可以先停一停?”
李镇长突然怪异地一笑:“梁书记,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就因为老百姓说了几句没道理的话,我们就要听了啊?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矿山开采权已经承包给了邱小龙的石矿公司,人家开采期限还没有到,我们强行让他关停,不等于是违约吗?而且,我们的财政收入,一大部分靠的是石矿税收,没有这些税收,恐怕我们镇政府都得关门!不如这样,今天我们举一下手吧,在座的同意关闭石矿的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王雪娉瞧了眼梁健,她的眼神中传递出一个信息,如果他需要她举手,她就会举起来。梁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想她因为今天这件事情,让李镇长这帮子人,都视她为异己,否则以后她的工作会很难。
不过如今班子中的情况很不乐观,从刚才李镇长发起的什么举手来看,梁健是彻底孤立的。梁健必须削弱这种影响,便说了一句:“大家不用举手。李镇长,今天不是搞表决。我提出这个问题,本来就是跟大家探讨的。我们发扬的是民主,事情还是要班子集体研究决定,如果大家觉得有待商榷,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放。”
班子会议开到这里就算结束了,梁健觉得再开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
会议结束后,梁健回到办公室,不可避免的有种失败的感觉。梁健以前没有担任过一把手,在十面镇的时候,只是党委委员;到了长湖区委组织部也只是担任副部长;到了市府办是综合一处处长,虽然也是一把手,但只是一个科室长。直到今天,当了镇党委书记,梁健才感觉到,一把手不是那么好当的。
王雪娉进来的时候,梁健还在看着窗外发呆。其实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角天空。王雪娉问:“看什么呢?”梁健看了眼王雪娉说:“有时候,我们看到了,却要装作跟没看见一样。”
王雪娉笑了起来,将一盆小仙人掌,不经梁健的同意,放在了梁健的窗台上,对他说:“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梁健说:“至少有点绿意。”
王雪娉站在他面前,腰身微微前倾,梁健不敢直视。王雪娉说:“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会议,有点泄气?”梁健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得石矿开采有问题?”
王雪娉说:“因为这些人都在石矿里入股了嘛!”梁健很吃惊地看着王雪娉:“入股了?”王雪娉朝梁健笑笑说:“不然,你以为呢?你还以为这些家伙真没看出石矿开采的问题啊?他们有些人比我们清楚的多了,只是他们都有股份,你要让石矿暂停,就是停了他们的财源,那还不是要他们的命?!”
梁健辩了辨王雪娉的话,说:“据我所知,乡镇领导班子的收入,应该不低吧?一年也有十四五万吧?这还不够?”王雪娉说:“如果一个人觉得,有些东西本身就是他该享有的,不管他原来有多少钱,你不给他,他就会有意见,不是吗?”
王雪娉的意思,很明显,向阳坡镇的领导班子,把矿山的入股收入,认为是自己应得的灰色收入,没有人会因为换了一个党委书记就放弃这块一直吃到现在的蛋糕。
这时候,市政府办的陈辉竟然打了电话过来。陈辉接了他的班,也算是如愿以偿,这跟梁健没有把陈辉彻底打趴下有关系,梁健对陈辉是手下留情的。陈辉应该记梁健的好。
然而,当梁健颇为高兴地接起陈辉的电话,说道:“陈处长,你好啊!”陈辉却冷冰冰的说:“梁书记,宏市长说,让你到他办公室来一下。”梁健说:“知道了。”陈辉没有任何其他言辞,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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