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协小小年纪这般豪爽,饮便是樽,董卓当即来了兴致,不由带着笑意同样饮而尽。随着两人樽酒入腹,两人便更加放松起来,你推我敬,炷香的时间,小半釜的美酒便已饮尽,言谈下也更无顾忌起来。
“老董啊,这样喝实在燥热。你不知道,山东地有人已经明了碧筒饮,就是割下湖中带茎的荷叶,用簪子刺穿叶心,使刺孔跟空心的荷茎相通。然后在大荷叶中贮满白酒,再将空心的荷茎弯成象鼻状,轮流从茎的末端吸酒喝。酒香裹着荷香,香冷美妙,实乃莫大的享受啊。”已经微醺的刘协突然想起,古时碧筒饮就明在三国魏晋时代,虽然明显不是汉末,但也差不了多少年了。
“陛下,那些士大夫就是心眼多,喝个酒也那么多花样。咱们边塞的将士饮酒,向来用头盔满饮,那才够劲儿!”董卓说到士大夫三字时,眼中闪动着无比明显的厌恶之情。他来时便已半醉,此番又饮了不少,说出的话多多少少已经有些酒后真言的味道了。
刘协微微愣,董卓的话无意触动了他脑海当中的丝灵窍,他猛然想起,董卓当初入雒阳之时,除了放纵兵士劫掠百姓之外,似乎也没做出多少人神共愤之事。反而在关东群雄起兵讨伐之后,他才变得愈加残暴嗜杀。之前刘协以为那时董卓尚未掌握雒阳局势才会将尾巴夹得生疼,现在看来,这其中好像还跟那些士大夫有那么丝说不得的隐情?
不过,这套别人的话也是门学问,尤其是对于董卓这样看似粗野的家伙。
的确,自从今日朝会之后,刘协再不会认为眼前这位董卓就是史书上所写的那个无脑只会杀人的屠夫。便如他今夜突然醉酒仗剑而来,定然抱着只有他知道的目的,而到此,刘协却也未曾猜得出来。
略微想了想,刘协才开口又道:“太师,朕平生最羡边塞为国戍卫的将士。今日能与太师饮,不知太师可否与朕叙番平生?”
与人谈话,要看人是谁。与那些真正有见识的人在起,自然要大谈汉室天下,士人节操;与武将粗人在起,就得谈喝酒吃肉,军中营务。和知心朋友在起时最放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上地下,笑话杂谈都行;与商贾在起,就得谈实惠,谈利益,对他们而言,只有拿到手的东西才是有用的。
不过,无论对任何人,最好是有些成就的人士,让他们主动谈论自己的心理历程,却是永远最正确的话题。而旦谈论起自己,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不过如探囊取物罢了。
果然,人的虚荣心作祟起来是威力无穷的,更不要说像董卓这样从个边塞武夫混到了当朝太师的家伙。听闻刘协的话后,董卓连谦虚都没有,便直接道:“既然陛下想听,那某家就跟陛下聊聊。某家乃陇西临兆人,自幼膂力过人,弓马娴熟……”
董卓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履历定然早就被眼前这位少年熟稔在胸,但无意回顾起来,这其中沉淀泛起的滋味不而足,比樽中的酒更久远,也更馥郁许多。而刘协便那么静静地听着,仔细甄辨着董卓口中的自己与史书中所记载的那个杀人魔王当中的细微区别,间或时,微微抿上口酒。
帘幕之后,两个当今天子最具有权势的人,胖瘦老少就这样在浴前美酒中,个畅谈,个静听。这等诡异的幕,注定不会传入任何人的耳中,也不会记载任何史书当中。当就是这样诡异的幕,却对今后整个天下有着不可忽略的改变。
刘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董卓这样位在中国历史上总体评价极其负面的人物之前坐而倾听。也根本想象不到,董卓番心理路程,竟为他开启了今后整个穿越人生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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