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些水气。
晨风有些清冷,武好古和武好文两兄弟就骑着马,走在有点阴冷的风中。因为把两匹高大的母马都留在界河商市的马场下崽了,所以武好古换了一匹肩高四尺五寸的母马,也给武好文寻了一匹差不多高矮的阉马代步,都是从界河商市购来的契丹马。
武好文大概也练过马术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人牵缰绳,可以自己骑着马儿前行了,所以现在武家两兄弟一块儿出门了。
顺便提一下,武好文现在也有了自己单独的一个小院儿,名叫小宁园。就在开封府城西厢靠近新郑门附近,是韩家十七姐的陪嫁。房子不大,却非常精致,处处透着书香,显然是用过心思的。
在韩十七姐怀孕后,武好文就陪着她住在小宁园里。自己除了去秘书省当值,多听,侯仲良依旧非常认真的在分析《吕氏乡约w和《共和商约w的迥异之处。
出乎武好古的预料,宋朝的儒对于“约”这种民间自治办法是非常感兴趣的!所以武好古的《共和商约w一问世,也就常常被人拿出来评论了。
而和《共和商约w一样有名的,还有一个《吕氏乡约w,就是鼎鼎大名的蓝田四吕(吕大忠、吕大钧、吕大临、吕大防)在神宗年间所制订和实施的成文乡约。
这个乡约从神宗熙宁九年开始实行,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依旧在实行之中!
也就是说,早在界河商市自治前二十多年,自治这回事儿在宋朝已经有了。不过一个是乡村自治,一个是城市自治,后者的影响力自然更大。而且《共和商约w相比《吕氏乡约w更加严谨,还“创造性”的实施了代议制民主《吕氏乡约w是不能用来治天下的,而《共和商约w完全可以用来治理一个小国。
可是在侯仲良眼中,武好古的《共和商约w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约,根本不能和《吕氏乡约w并论。
“……乡约者,乃是乡人之约,为使邻里乡人能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而所订之约。乃是与人之约,约正一人或二人,皆是众推正直不阿者为之。约中大事,则以聚会商议,约中赏罚,亦在乡民聚会中书其善恶。因而乡约者乃是大善之约,若颁行天下,必可复三代之治。
而商约者,乃是钱钞之约,为得是将本就利,分利公允。所谓元老,并非由商民公推,亦非刚正之人,乃是商会股东所选之人,一切皆为股东之利所谋,心中并无半点百姓疾苦。由此等元老所推选之商市诸长,必然是唯利是图之辈,为利谋,不为民谋。若《共和商约w行之天下,必使天下有倾覆之危!”
“师圣先生,既然《吕氏乡约w如此大善,何不在天下实行呢?”
就在侯仲良滔滔不绝说得正得劲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有人插嘴提问了。侯仲郎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穿着绿袍的武官,约莫二十二三岁,颇为英挺,就站在自己新收的学生武好文身边。
“《吕氏乡约w不能在天下实行,就如同昔日圣人之道无法在天下实行一般。”侯仲良道,“这是天下人的损失!而《共和商约w如果天下实行,将是天下人的灾难!订此约者,必是乱天下之罪魁!”
被人当着面骂罪魁的武好古却一点不动怒,只是淡淡的问:“先生以为《共和商约w有朝一日能行天下?”
“商鞅之法都能行天下,《共和商约w如何没有行天下的可能?”侯仲郎厉声说道,“行善政使上位者暂失小利,行恶政却能使上位者暂得大利。《共和商约w是恶政,所以能给上位者带去厚利。利之所至,金石为开!武东门,在下所言可对吗?”
认出自己了,武好古笑了笑,一拱手道:“下官武好古,携舍弟来访先生和伊川先生。”
“你要见家师?”侯仲良看着武好古,感到了从容和自信的气息。
这个吏商近幸,很不简单啊!
侯仲良又扫了眼正心堂中听讲的五儒生,全都是侯选做官的新科进士(文进士有561个,可不是人人都和武好文一样可能那么快拿到实职的),今天看来得在他们面前和武好古好好辩上一局,以便重振关洛之学的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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