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是狭小的,倾斜的墙面与暗郁的光线,黑暗中放置着陈旧的家具,它们默然不语,只注视着漂浮的尘埃。见到女仆小姐要找的东西之后,方鸻才明白菲奥丝为什么要自己帮忙,那是一口巨大的箱子,放在阁楼的最角落处。
菲奥丝看着那箱子,才回过身,看着方鸻道:“那东西在箱子下面,麻烦艾德先生了。”
箱子有他,请问有火柴么?”
方鸻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递了过去。
女仆小姐接过火柴,想了一下,又从书册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绒布盒子,问道:“能帮我拿一下么,艾德先生?”
方鸻点了点头,接过盒子。但菲奥丝看着他,说道:“放到口袋里。”
方鸻楞了一下。
菲奥丝轻声解释:“这样安全一些。”
方鸻看了看手中的盒子,想了一下,才依言而行。
菲奥丝见他收起盒子,才放下心来。她又抽出一根火柴,在柱子上轻轻一划点燃,黑暗之中忽然亮起的火焰,点亮了少女的眼睛。菲奥丝面无表情,神色中只带着一种向道者的虔诚。
方鸻在一旁看着暗暗惊讶,才几天未见,女仆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隐隐猜到这或许与那些劫持她的人有关,也许与她背后那位素未谋面的主人有关。
菲奥丝拿起手中的书册,用火柴引燃,将之付之一炬,化作一团火光。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女仆小姐至始至终没说那些书册是什么,方鸻不问,她也不答。
火焰随着纸页一点点卷曲,过了好一会,书册才一点点烧尽。
方鸻在一旁默默看着书册化为灰烬,片片落下,火星消逝化为点点光斑,最后黑暗中只剩下唯一的光源一扇老虎窗,冬日的阳光苍白的、倾斜地穿过灰蒙蒙的玻璃,垂在木板上,刻印出窗棂的印子。
女仆小姐这才怕了拍手站起来,对他说道:“谢谢你,艾德先生,这次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举手之劳而已,换作其他人,也不会放那些人为非作歹。”方鸻答道。
菲奥丝摇了摇头。
方鸻看她神色,总觉得比起第一件事,或许是找出那本书册更令这位女仆小姐在意。他不由愈发好奇起那书册是什么,可惜,对方注定也不会告诉他。
此时窗外一道阴影闪过,夹杂着一阵呼呼的风声,菲奥丝停下来,看了看外面,目光才再一次回到方鸻身上:“外面有人来了,是城卫军的翼龙骑士。”
她说:“我先去应付他们,艾德先生留在这里,别出声。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再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
少女语气平淡,像有条不紊地交代着事情。
说罢,她再向方鸻鞠身行了一礼,便转过身向阁楼下走去。
方鸻楞了一下,不由在后面叫住她:“菲奥丝小姐。”
菲奥丝回过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别问,艾德先生,这事与你无关。谢谢你,但请离开这个地方吧,并忘掉今天的事情,这不是一件好事。”
方鸻看着少女离开。
他一时也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追上去,总觉得这事只做了一半。但狭小、安静的阁楼之上,黑暗的环境中他一点点冷静下来,倒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冲动。
他叹了一口气,最后选择尊重对方的意见。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点烧焦的气息。
方鸻左右看了看,窗台下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些小物什,或许是原主人的个人物品,几本书,一只墨水瓶,一支羽毛笔,还有一面相框。
方鸻拿起相框看了一眼,上面是一张女人的画像,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风姿绰约,带着礼帽,面带微笑。只是那微笑有些温暖,仿佛发自内心,让人一看之下,便感到微微有些安心
他很少看到这样真实的笑,不似希尔薇德的笑,是贵族千金自身安静的气质的一种补充。她对任何人都笑,但意义各有不同,或许只是教养与举止的一部分。
但这画上的笑,却是内心真实的反应,跃然纸上,感染人心。仅仅是画像,也能让人感同身受。
方鸻转过相框,相框背后木板上用墨水写着一行小字:米兰达,1446(影之年),6,11。
米兰达?方鸻想起这旅店的名字,心想这相框上其实是旅店的主人?他放下相框,心想这上面的画像大约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但也不知道这旅店为什么会关门。
这时候,下面大厅中依稀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是两个翼龙骑士,他们显然认得菲奥丝,他们语气还有些意外。
“菲奥丝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听说有人在这里闹事,你没事吧?”
菲奥丝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有人想要对莫德凯撒家不利,他们劫持了我,想要以此要挟埃南少爷,不过有冒险者帮了我。”
两个骑士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接到的报告是有人在这里闹事,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惊天阴谋,可对方是莫德凯撒家的女仆,是公爵次子的身边人,就算这个次子再不受公爵待见,但至少也是流淌着凤凰家族的血脉。
对方断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和他们两个小小的骑士开玩笑。
不过两人一点也不感到庆幸,只打起了退堂鼓。“菲奥丝小姐……”
“我不为难你们,”菲奥丝显然也没指望过这些人,“护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两人如蒙大赦:“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菲奥丝小姐。”
但另一人忍不住问道:“……请问,那个救下菲奥丝小姐的冒险者呢?”
菲奥丝看了他一眼:“这不关你们的事,我支付了他们报酬,他们自然离开了。我不想让这件事传开,明白了么?”
两人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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