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哥哥……不、不是,船长大人,西北方有风元素反应……”
方鸻回过头去,看着悬于西北方的云墙,船上装有一个小型风元素探测仪,这东西不是昂贵不昂贵的问题,而是太过占地方。这一个是他们从奎斯塔克工匠总会运来的唯一一台袖珍型的探测仪,但也占据了魔导舱近三分之一的体积。
但因为袖珍,所以功能当然也极为有限,探测距离只有区区三十多海里,在能见度好的情况下,甚至肉眼都能看到这个距离上。因此,也只有在有视野遮蔽,恶劣天候与夜里的时候可以用一下。
而且不要说确定坐标,就是确定风元素反应源的大致数目、距离也做不到,至于相对速度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这东西只要响了,至少就说明有风船或者飞行生物已经接近到很近的距离之上。
西北方没有固定的航线,能出现在那个方向的,除了空盗、空海之上巡弋的生物之外,就只有考林人的舰队了。
事实上方鸻极目远眺,已经看到了三艘舰艏尖尖的、挂满了银帆的风舰,从那里破开云层,满速出现在了七海旅人号的五点钟方向。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考林—伊休里安联盟的六等护卫舰,剑鱼级,入役于三十年前的老旧舰种,但单从性能上来说,也不是七海旅人号可以媲美的。
它全速航行时时速可以达十五节,顺风时七海旅人号几乎不可能跑得过对方,只是此刻坦斯尼尔南方也有一片云墙——而厚度只要超过十里以上的云墙就可以遮蔽风元素探测,七海旅人号只要进入云墙之内,就可以躲开对方的追击。
但在那之前——
方鸻来到七海旅人号的另一舷,此刻希尔薇德心有所感地放开他的手,跟在后面走了过去。风船正在平行越过坦斯尼尔的空港,而那个方向建在岩壁之上的银色的炮台,正一一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方鸻指着那个方向,下令道:“向坦斯尼尔炮台开火,但不要瞄准了打,对着下面的山崖就可以了。另外向他们申明来意,我们是来帮塞尼曼复仇的!”
“什么!?”
正抱着红通通的额头从舰长室内走出来的天蓝只听了他后半句话,差点以为自己的团长得了失心疯了,“艾德哥哥,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
但巴金斯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位水手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伊斯塔尼亚人,明白考林王国对于伊斯塔尼亚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从桅杆之上滑了下来,开口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后面的火炮没有来得及安装,七海旅人号只有一门前弩炮,这个距离射程根本不够,随便开一炮就可以了。”
方鸻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
巴金斯与大猫人已经一左一右走向那弩炮,一个人负责上弦,另一个人从架子上面搬下炮矢,放在上面。姬塔依言向港务局方面发送了三次通告之后,七海旅人号则装模作样地向炮台方向开了一次火。
但那弹矢像是开玩笑一样,歪歪扭扭地飞出去了几链地,而距离目标还有至少一倍于其射程的时候,便猛然坠了下去,没入了云层之中。
天蓝有点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但方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瓜,说道:“别发呆,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说罢,他戴上三角帽,用手扶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三艘在云海之上明晃晃的六等护卫舰,再发号施令大道:
“七海旅人号全体听令。”
“向南,进入云墙之内,我们去迷雾峡湾。”
“各位,向伊斯塔尼亚道别吧。”
……
黑暗之中寂静无声,只偶有滴水的声音传来。
而罗塔奥人相信,黑暗之中长眠着邪恶之物。
因此芬恩之灾后,他们便将尘世之厅遗忘在这尖岩遍布的地窟之下,那里有一面高大厚重的墙,繁复的花纹之下,尘封着一段属于狂之王的历史。
人们至今仍不愿提起那一段血腥的过去,关于反抗者与暴君的死,帝国如何崩坍,一座繁华的王都如何一夜化为废墟,沉入这黑暗的地下。
许多年来,人们派来卫兵看守这个地方,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疯了,只喋喋不休着黑暗之中所潜藏着的事物。一开始人们还记得一切,但久而久之,已再无人愿往,许多年的相安无事之后,人们渐渐遗忘了许多东西。
也遗忘了,那黑暗之中究竟潜藏着什么。
西多尔-米连科看着那些碎石子稀里哗啦地从脚下滑落,滚入黑暗之中,寂静之中徒然传来的声音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他手紧紧抓着岩壁,另一只手握着的登山镐,正插入岩壁之间的裂缝之中——那裂缝在他看来有些不自然,像是一道巨大的爪痕。
他其实一直认为罗塔奥人那些黑暗的传说是真的,关于暴君与那些疯狂的故事,一个古老的帝国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所发生的那些耸人听闻的古老传闻。
但他的紧张只引起了一阵轻笑。
同伴们蹲在悬崖顶上看着他,调侃着说:“西多尔,你是不是吓到快走不动路了,快爬上来,瞧瞧你那样儿。区区一些石子而已,也能把你吓得跟受惊的小松鼠儿一样。”
那个将大剑支在地上的战士直起身来,看着远处的黑暗:“这地方前前后后早已被人探遍了,下面有一片废墟,那里面最值钱的东西也早在十年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不过要是我们能穿过这片峭壁,”他看向后面,“到达一些前人没有去过的地方的话,说不定还有发财的机会。”
“但本地人的确从不来这个地方,来这里的也只有我们选召者而已。”
“那是因为这里曾经与群星之柱是连在一起的,那是罗塔奥人的圣地,”战士答道:“我听说十多年前地面上发生了一场血案,一个看守群星之柱坦罗骑士逃走了……”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战士正想再说什么,但忽然之间皱了一下眉头。
他看着还挂在悬崖之上的西多尔,不耐烦地说道:“西多尔,你还要在那里挂到什么时候,要是你不打算继续,那我们就不等你了。”
西多尔全身颤抖,只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怎么了?”战士微微一愣:“难道你有恐高症?”
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回头看去,才发现上方的岩壁之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地面似乎微微摇晃着,沙沙的石子正从尖岩之上垂下来。
落在他脚边。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感到脚下的岩石正在移动,‘哗’一声轻响,下面的西多尔终于抓不住手上的岩突,与碎岩一起滚落了下去。
发出一声惨叫。
“西多尔!”战士大喊了一声,但摇晃的地面已使他自己都快站不稳,他趴下去扶住地面,“怎么回事,地震了么?”
但话音未落,远处黑暗之中忽然张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厚重的石墙正在坍塌——
庞大的黑影,正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那双冷冽的、金色的眼睛,几乎与峭壁齐高,但它看也不看这些悬崖之上卑微的生物,只轻轻抖落了身上的碎石与尘埃。
战士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自主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有意思……”
“……那个小家伙。”
一个低沉的声音,正从黑暗之中传出。
……
伊塔之柱
伊塔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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