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日暮,黑沟台的河岸边点燃了十几堆篝火。穆巧灵站在河岸的一块空地上,正招呼十几个年幼的孩子回房睡觉。这些孩子大多才五六岁,吃饱了饭一个个精力十足,到处玩闹跑跳。
因为走水路撤离也需要两三天时间,黑沟台被选为周青峰队伍前往营口的中途休息点之一。在大规模运输还没开始的时候,这里就营建成片的简陋房屋,为运输人员提供歇脚和各种应急处理的服务。
穆巧灵才十四,水路运输开始前她接受了两天的急救培训,就作为医护人员待在黑沟台,成为整个行动中一颗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发挥莫大作用的螺丝钉。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从浑河过来大量船队进入辽河,川流的人员和物资越来越多。开始一天通行一百多艘木筏,这个数量就让在乡村长大的穆巧灵很是咂舌,可后来每个时辰,每一刻钟都有木筏顺流而下,通行的木筏数量很快变成数百乃至上千。
据说光是为了建造这些木筏,在抚顺和沈阳就开辟了十几个码头,数千人不停工作。而在这背后又有数千人在提供饭食,运输等等服务。穆巧灵想起自己听过的几节课,徐冰曾经讲过组织学和管理学。虽然都是肤浅的皮毛,可印证当前顺畅的物流体系却着实震撼。
运输途中难免出现意外,比如木筏翻沉,比如人员急病,比如儿童走失。穆巧灵除了用自己短训学来的急救知识照顾不少病患外,就是负责带一群孩子。说起来,她自己都是个孩子。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都回去睡觉。”穆巧灵大声呼喊,可一堆孩子都调皮的很。他们的来历很复杂,有的是街头收容的,有的是买卖来的,还有是被解救出来的。这些孩子大多体质极差,走水路晕船不得不半路就上岸休息,交给她照顾。
在穿越者的体系内,孩子们的伙食都还不错。吃饱喝足的他们很快忘记忧愁,都显得极其快乐,完全不用为下一顿饭食担心。穆巧灵没事时教他们读书识字唱唱歌,一玩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
“穆嫂子,昨天那个男人又来了。”黑沟台休息点的卫兵走过来说道。
穆巧灵是高大牛的妻子,只要是近卫队的人都知道。这休息营地里的主事另有他人。可有什么事,卫兵还是会选择通报给她。
把一群孩子赶去睡,穆巧灵透过营地的篝火看向外面的黑夜。火光映照下有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她只知道那是附近村里的一个男人,这段时间天天到营地来。营地的人偶尔会给他点吃的,却禁止他太靠近。
“我们赶他走,他却不肯走,就是一个劲的磕头。”卫兵说道。
“我去看看吧。”穆巧灵觉着那男人也是奇怪,却应该没什么危险。她让卫兵带路,走到营地的火光外,果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天黑,看不清这男人的面目。可他瘦骨伶仃的样子却在火光映照下非常凸显。他看到穆巧灵后连忙上前。可卫兵却冷哼一声,矛头放下朝外,制止其靠近。这男人啊啊两声便跪在地上,低下头,双手捧起一个包袱。
穆巧灵这时才看见男人身后还有个女人,同样蓬头垢面。她又脏又瘦,早已跪下了。而男人双手托起的包袱里传出几声极其微弱的婴儿啼哭。那是个非常小非常小的襁褓,孩子就跟小猫一般大,极其柔弱。
“夫人,求求你了。”男人跪在地上,总算开口说话了,“你能照顾那么多孩子,肯定是个善心的富家太太。求你把我家这孩子也带走吧,我们实在养不活。”
襁褓里的婴儿大概还不足月,饥饿难耐一直在哭。可孩子太虚弱,哭都哭不响,微微弱弱的,叫人揪心。跪地的男子一直在恳求,后头的女子则在不停磕头。
穆巧灵心中不忍,上前几步将孩子抱了过来。她借着篝火的光线看了看,襁褓就是一块破布,孩子皱巴巴的脸蛋还没张开,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个几两重。她心里立刻泛起一个认知这孩子太弱了,只怕养不活。这情况在乡村里很常见。
穆巧灵再次抬头想找那对送孩子来的男女,可黑夜中却已经没了人影。她连忙问卫兵,卫兵说:“他们肯定是养不活这孩子,只好托付给嫂子了。”
“可是我。”穆巧灵心想:我也才刚刚成婚,没生过孩子呀。我也养不活这猫儿一般大的孩子?得把这孩子送回去,我们顶多给点吃的。
焦急间,河道上游响起哗哗水声。一支点着灯笼的木筏船队从黑暗中浮现。船队十分庞大,前后足有一百来艘木筏相连。当船队靠近停留点营地时,一声高呼从木筏上传来:“黑沟台的所有人员集合,这是最后一列船队了。所有人上船撤离,带走所有物资和工具。”
木筏靠近岸边的栈桥,喊话的人跳了上岸,大步走到营地中间。穆巧灵方才看清来的人竟然是周青峰。营地的管事连忙出来相迎,同时快速安排营地内所有人登上木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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