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五艘龟甲船为首,总共七十多艘大小战船驶进大同江入海口。龟甲船上大批力士正在奋力划桨,驱动庞大的战舰。朝鲜水师统制使李莞站在战船顶部的望台上,眺望远方。
一名白发老侍从在旁边低声说道:“大人,大同江河道蜿蜒,我们又是逆流而上,到达平壤只怕还要两三天。明国海寇的船只却往来不休,只怕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李莞站在望台上沉默半天,最后只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沉船。”
啊……,侍从哑然,神情惊愕。
李莞冷着脸再次说道:“沉船,堵住大同江入海的河道,不让明国海寇的船从大海方向进来。我们只管向前杀进去便好。”
这个决定太叫人痛苦了。
随同李莞而来的都是朝鲜水师最后所能聚集起来的力量。七十多艘战船中不但有近二十丈长,两丈宽的龟甲战船,也有数米长的纵火小舟。有的战船都几十年前下水,年龄都可以当大多数水手的爷爷。
拼凑这样一支舰队已经赔上了李氏朝鲜的老命。国王李珲在汉城拜将送行时更是泣不成声,拉着李莞的手几乎要跪下,口口恳求道:“汝乃忠武公的后辈,当奋发令叔之余勇,勿使本王成亡国之奴。”
现在舰队好不容易到了大同江,眼看就要与敌决战,可统帅水师大军的统制使大人的第一道命令却是‘沉船’。
“大人,这些战船来之不易。要不留十几艘战船防守,属下愿亲自指挥断后,也为大人留一条退路。”侍从叫金伊,十几年前便是李莞叔叔李舜臣的随从,如今继续侍奉李莞。他虽老迈却身份不同,今日为保胜利,恳请死战把守江口。
“退路?”李莞苦涩的摇摇头,“退路是给弱者留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胜,要么败,生与死都不重要。”他再次下令道:“把我们运载来的士兵送上岸,运兵船沉下去堵住江口。哪怕我们败了,也要断绝这伙明国海寇的生路。”
李莞说的决绝,侍从官金伊听得悲壮,后者只能一跺脚前去下令。二人都知道,自己这次的对手绝非寻常,若是不狠心拼命,连半点胜率都没有。
打仗讲究‘以正合,以奇胜’,光会硬打硬拼没用,专注冒险赌命更没用。周青峰就很擅长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落到实处。比如他从抚顺逃到旅顺,一万多人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为了这个出人意料的行动,周青峰做了大量扎实的准备工作。
再则‘革命军’突袭天津也是奇谋。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周青峰同样前后做了大量布置,然后堂堂正正的把数千兵力海运到了天津,然后把明廷京畿一带搅了稀巴烂——本来还能在建奴攻击下支撑二十多年的明廷,被这一招打的就只能数着日子等死了。
而如果说明廷遭受的打击犹如晴空霹雳,那么周青峰打赢镇江之战后海路突袭平壤,这对于朝鲜的李氏政权来说就是‘降维打击’——双方压根不是一个时代的打法,没有可比性。待在汉城的伪王李珲得知自己眨眼就丢了一半的国土,整个人都懵了。
周青峰在平壤就待了一个月,可他摧毁李氏政权的速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那些吃饱饭想要饷银的朝鲜治安军就张牙舞爪,极其主动的拼命攻击原本的朝鲜官吏。
‘革命军’就待在平壤,后勤供应支持朝鲜治安军四处扩张,他们甚至打到了朝鲜北面的咸境北道茂山郡。只因周青峰想要茂山铁矿,那是个露天大铁矿,矿石品味还挺高的,开采很容易。
目前大量朝鲜劳工被招募前往开矿。后期要如何把矿运出来是个麻烦,五千万银元的贷款有很大部分将用来修路和建设北方港口。此外就无非是多死人了。
就凭借这份攻略地方的狠辣,伪王李珲根本扛不住这种凶狠的挖墙角行为,多次派人前往平壤试图进行和谈。可周青峰压根不理会,他铁了心就是不想给后代留麻烦,有什么破事在打江山的时候解决了最好——人死地留下,就这么简单。
面对这种绝境,拜将出征的李莞完全没了退路。他带着自己的舰队赶到大同江的入海口蹲守了好几天。亲眼看到突突突冒着黑烟,不用风帆也能跑的飞快的蒸汽船,他就知道自己这次要想获胜难于登天。
标准蒸汽船都是五百吨一艘,不看风向在大海上直来直往,能轻松跑出六节的巡航高速。相比之下龟甲船因为用铁板和硬木包裹船体,没办法借助风力只能靠划桨前进,累死那些苦力也只能跑五节。而进入大同江因为是逆流,速度更是降低到两三节。
龟甲船自以为很大,可跟随随便便就五百吨的蒸汽船相比,真是不够看。因为发现敌人太强,李莞完全没有正面对敌的意思。他只能想到靠沉船堵塞航道,断绝敌人后援,再一路杀向平壤,期待奇迹会出现。
可是……
老侍从金伊一面安排运输船登陆卸下大概三千随行兵丁,一面将空载的运输船驶到江心凿沉。他在李莞身边再次提醒道:“大人,据说那明国海寇火炮极强,力能攻城。我们的船……。”
人家的火炮连城池都能打破,还能打不破你个船?
李莞只冷冷说道:“我龟甲船用铁板包裹,术法强化。”
“可敌人有炮啊,不是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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