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说的没错,该急的不是他们而是城中贼军,诸将急的怕无功可捞,而城中的贼军贼是发现情况愈发对自己不利了。
特别是贼将程年东此时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最近的预感很灵,比如昨夜官兵发动第一波进攻就在他意料之中,却是意料之外的凶猛,本以为仅是试探之举,却没想到官兵竟全面围城四门齐攻让他一时无法断定主攻点在何处以至于手忙脚乱险些崩局,若非安庆成高墙厚又有瓮城加持,昨晚一战真的就凶多吉少了,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太过自信了,这个时候程年东才豁然醒悟,自己并未有太多的守城经验,自己最擅长的是钻山林的游击战呀!
激战一夜终将官兵击退却不如说是人家主动撤走的,虽然程年东奋力鼓舞士气但他也看得出来不管是士气还是民心都在岌岌可危之中,官兵这两天的攻心宣传战术起作用了,在加上昨晚攻城的阵势,彻底的击垮了一些人的心里防线。
程年东开始害怕了,他怕的不是官兵破城,怕的事自己的内乱,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人头就被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人给剁了。
他开始不敢下城,吃睡都在城上,睡觉时任何人不得靠近……即便如此依旧惶惶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有白旺的消息,打败对岸的官兵了没,还是说真的被对岸官兵给击溃了……
若其击溃了对岸的官兵,城下这些围城怎么没点动静啊……程年东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他不愿意去细想,因为他不敢面对那个现实,假若白旺真的败了他该何去何从……
可就在他还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新的情况就出现了,南城头观望的贼军发现了异况,自从安庆被围城之后对岸江畔总是有人在窥探,贼军都知道那是自己人,是白旺派来打探消息的,奈何江面给官兵封锁他们过不来或者不敢过来罢了。
可就在今天傍晚时,他们例行观察时去发现对岸发生了厮杀……或者说单方面屠杀,一群骑兵四处追杀那些人。
程年东匆匆赶了过去,拿着千里镜观察好久也一时无法确定怎么回事,虽说城高望的远,相隔不足二里地,奈何今儿是个阴雨天视线不佳只能瞧个大概看不真切。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对岸摇来一艘渔船,船山有四个人不出意外的被埋伏在江畔的官兵给捆了押往城东大营,程年东又转而跑到东城头观望,天快黑时那几人又坐船回了对岸。
程年东顿时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完犊子了!
左右亲兵不解,连忙问他怎么了,但程年东双目入神瘫坐地上摇头不语,就在这时突闻城下喧哗不已,众人大惊举目张望却见数百骑官兵涌到城下大呼:池州已破,白旺已被擒杀,尔等不降再无机会……数百骑绕城大呼,城上贼军相顾失色,官兵前几天就说过这些话那时候他们半信半疑,但此时这么大张旗鼓的吆喝,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程年东没起身,双手捂着脸浑身轻颤:“完了,完了……”
“将军,或许是官兵故意诈咱们的……”有心腹劝慰,程年东只是摇头不语。
“白旺已授首,程年东你趁早降了,别在做梦了……”城外官兵还在大呼:“明日白旺首级便可传来,与尔等三日时间,三日后不降,必破城……”
黄昏之际,雨突然又下大了,常宇在渡口的凉棚下看着江面划来的渔船,四下张望一番轻叹道:“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督主,明儿就立秋了”李慕仙在身后轻声说道,常宇一怔:“立秋了?这么快!”
“可不是,再过一个月就要过中秋了”李慕仙砸吧了下嘴:“就能吃月饼了”。
中秋……常宇望着江面那艘渔船越来越近,船头的陈所乐浑身湿透却开心的挥舞双手打着招呼,岸边的亲卫欢呼响应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那般。
“这雨下大了天也黑了,今晚走是不走?”李慕仙问道,常宇扭头看了路边的村子黑漆漆空荡荡的。
“先吃了晚饭再说,若雨停就走,雨不止咱们就在这过夜吧”常宇话刚落音便闻远处有呵斥声,很快几个亲卫便压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督公,这人说是附近的乡农”常宇瞄了一眼就断定此人不是贼军,神情气质就是一老实巴交的村民便问他:“你哪个村的,天都黑了望着跑干嘛来着?”
“俺就是这大渡口村的”那男子一脸恐惧突然问道:“军爷你们是官兵么?”
咦,常宇轻笑:“你怎么看的出吾等是官兵……”话音还没落那男子便欢呼一声:“嘿,果然是官兵,先前有人瞧见你们将那些贼人杀了,说官兵来了……他们胆子小就让俺来偷偷看看,哪知才刚到就被军爷给捉了”男子脸色已没了刚才的恐惧。
这人还是个话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众人也听明白了,他原本是大渡村的村民,后来白旺率部经过村子里人闻风而逃去南边山里头躲避,一开始听闻贼军并不怎么扰民胆大都又回来继续生活也的确平静了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在常宇率部沿江西进后,白旺从安庆支援开始裹挟炮灰,村里头就没几个人了,走的走,死的死逃的逃。
这一段时间山外又显的平静起来,传言对岸官兵将安庆城包围了,躲在山里的百姓便天天期盼官兵早点将贼军打跑,每天都会遣人出山打探消息,恰好今儿有几人在湖上捕鱼瞧见了常宇的亲卫扑杀那些贼军,消息传到山里头难民就炸了锅,不敢肯定是官兵来了,还是他们窝里斗,于是便派了这个大胆的家伙出来偷窥,却哪知东厂的可不是那些贼军可比,事关常宇安危,每到一处扎营都是在数里外布控明暗哨,直接就将这家伙给捉了。
“湖上捕鱼?哪来的湖”常宇一怔,那汉子伸手往正南一指:“咱们脚底下这块属于江滩,村子后边往南六七里就是湖,升金湖,很大的湖再往南就是山了,俺们就躲在那山里头……”
“你对这附近地形很熟啊”常宇乐了瞧这家伙像个铁憨憨而且对官兵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刚抓来时吓的脸都青了,现在无所畏惧的唠家常。
“俺以前是个货郎,这附近十里八乡都去过”说着又往远处一指:“从这儿往西走个七八里地长江就拐弯往南走了……那边路就非常难走,一边是长江一边是升金湖,中间那点地方还都是山,全是山路可难走了……可是那边村子很多,不过现在估摸着也都没人了……”
这家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却倒是把附近的地形给指明了,众人相视一笑,常宇又问:“那东流县(今东流镇)你可去过么?”
“当然去过了,沿着江走,等过了那段山路后就是东流县了,俺不光去过东流县还去至德县(建国后,东流县和至德县合并今东至县)……在东流县东南……还是小时候跟俺爹一起去的……)。
天越来越黑,雨也越下越大,铁憨憨也越聊越得劲,问啥说啥不问也说不听也不行,常宇走南闯北就没见过这么一个能聊的,啥玩意都能给你扯几句,你问他要怎么才能将安庆城打下来他说弄百来门大炮围着轰,保准成事……
常宇给他些碎银让他早些回去吧,省的家里人担心,这货却说雨大不好走再聊一会,常宇已和他无话可聊了,便去了一旁同李慕仙在地上划拉地图,这家伙竟然跟过去看了一眼竟然还看明白了:”你这画的不对,彭泽县在东流县西南不是正西……“说着夺过常宇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划拉起来,常宇大骇:”你竟还知道湖口县?“
铁憨憨撇撇嘴:”九江俺都去过,年轻时跟人家赶大车,陆地水路俺都走过……“
哎呦我去,活地图啊!常宇立刻对这家伙来兴趣:“给我们当个向导如何,有银子!”铁憨憨摇了摇头:“往西那些县城都被贼军占了危险的很,俺不去,给多少银子都不去”。
好家伙,竟还这般惜命。
“那你给就我好好画一下地图,画的好了给你赏银”李慕仙插口道,铁憨憨撇撇嘴道:“这有啥可画的,从这顺着长江往西走个几里地然后顺着长江掉头向南再行三四十里就到了东流县了,然后沿江直奔西南就下去就是彭泽县,对岸就是望江县,再往西南就是湖口县……然后到九江了,这些县城都临江还要什么地图,顺江走就是了……”
呃……常宇和李慕仙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是铁憨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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