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畏知知道这小太监在考量自己,久闻他善战,李自成和多尔衮都惨败其手,他怎么能不知道关哪里的门,略一沉思道:“下官闻献贼兵力多在成都和重庆,其若想发兵入云南,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会川卫,关上那边的门便可见献贼阻在门外!”(从后世来看陆地可走攀枝花入境,不过那时候攀枝花连个村子都还不是呢,就是荒山野岭,且也属于会川卫范围)
这回答常宇很满意,沐天波也是微微点头,心道怪不得小太监这么看重他,原来真有几分本事,一下就点到关键处。
“关上这扇门需要多少兵力,以何人为将?”常宇再问,杨畏知又想了下:“会川卫地势险峻,三千精兵足以,五千保险些,至于何人为将,这个下官没有资格评说,要问国公爷”。
“三五千足矣?”常宇微微笑又摇摇头:“若张献忠知晓你这般小瞧与他,估摸会气炸了!”杨畏知赶紧道:“下官倒没小瞧他,只是说三五千可挡住他一时,且会川卫最多也只能驻守这么多兵马,这只是权宜之计,若献贼分兵绕路或者大兵力强攻,或许……”
“那杨副使所言徐徐图之是指什么?”常宇端茶抿了一口,又起身给杨畏知沏茶,令其大为惊讶赶紧起身,却被常宇按住:“无妨,你只管说便是了”。
“云南眼下兵力不足,若献贼入境极难将其铲除,只有先将其挡在门外,然后平定内忧之后调集各处土司兵马协助,然后在联络四川境内兵力围攻,或可……”杨畏知说这些的时候其实一点儿底气都没有,朝廷这么多年,那么多兵都没搞死这货,凭眼下云川的兵力就想弄死他,做梦吧。
常宇叹口气口小:“没有或可,是不可为”。
杨畏知脸上一红,常宇接着道:“按照杨副使的法子铲掉他是不可能的,但却足可使其进不了云南,即便是在四川也不得安宁,国公爷您说呢?”
“杨副使所言是当下没办法中的办法却也是最好的举措了,增兵会川卫防患献贼入境,先平内忧再徐徐图之”沐天波点头应肯,得到肯定的杨畏知神情顿时一亮。
“守大门需要一个稳重忠良的大将,国公爷手下猛将如云可有人选?”常宇轻笑,沐天波这个时候哪里还不知道他心思:“左思右想没人比之杨副使再合适不过了!”
沐天波是云南的黔国公同时也是总兵官,说杨副使是他手下也是事实。
“下官才疏学浅只恐辜负了督公和国公爷的重托”杨畏知赶紧起身躬身道,常宇轻拍其肩:“那就努力不辜负吾等!”杨畏知看到两人炙热目光心中也是一热:“下官肝胆涂地竭尽所能!”
“好,有杨副使这句话本督便也放了心,从即日其,便由你暂待云南总兵之职驻防云川卫!”常宇随口一句话让两人大吃一惊,杨畏知目瞪口呆一时无语,沐天波手一抖握着的茶杯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常宇就在他身边探手一抓将那茶杯接住:“茶杯烫手,国公爷您悠着点”。
哦,哦,……沐天波脑袋嗡嗡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沐家几百年来世袭总兵官,从未旁落他手,可小太监这话……对他来说真的五雷轰顶瞬间就晕了。
而杨畏知则完全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时辰不早了,咱家先去歇息,两位请便”常宇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去,杨畏知至少还知道躬身送到门外,可沐天波已懵了,坐在椅子上怔住一动不动。
“国公爷,这……”杨畏知送走常宇后反身关上门走到沐天波跟前小心的问道,沐天波微微摇头一脸苦笑:“你莫有压力,奉令行事便是了,且不可如吾这般抗旨违令!”
杨畏知并不知皇帝给沐天波及吴兆元等人下过密旨,所以也不知其抗旨的事,此时听了心中一惊,便不敢再乱说话,沐天波也不在隐瞒事情来龙去脉同他说了,杨畏知惊讶不已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算吾罪有应得,既然抗旨了便要承担责任,这总兵官免了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沐天波嘴上说的轻松,可心里头无比的沉重甚至还有些愤怒,就凭小太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总兵官给解职了?这算什么,魏忠贤么,只手摭天无法无天么。
一大早洗漱后在别院里吃早饭常宇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首先是天气,来昆明这几日一直是阳光明媚,今儿突然乌云盖顶阴风阵阵,竟还降了温。
“这湿冷的天儿不好受,特别是有风湿关节疼痛的人:“李慕仙在旁边抬头望天嘀咕着,但凡身上受过伤的这种天最遭罪……”突然看到青衣从房内走出来便凑过去:“道友……”
“你能不能别一大早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吴中从旁边走来将李慕仙撞了个趔趄,随后两个又开始叨叨撕逼起来,众人都在旁边瞧个乐呵,这时阮呈麟恭敬走了进来:“督公大人,国公爷有请”。
一入殿见沐天波,吴兆元,吴文瀛,杨畏知等人都在,常宇就知道,嗯,气氛的不对劲点来自这儿。
“国公精神不佳,莫不是同杨副使……哦不,杨总兵秉烛夜谈太晚了?”常宇落座轻笑道。
沐天波面带苦笑:“同杨……总兵聊了些军务,不知觉聊到很晚……”
常宇刚想说几句赞誉的话,吴兆元突然开口了:“下官有一事想请督公大人解惑”。
“巡抚大人请说”常宇看向吴兆元见他脸色凝重,心里头已猜到了几分。
“朝廷下旨免掉沐国公的总兵官之职了么?”很显然吴兆元等人得知常宇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见沐天波的总兵官给解职了,是十分震惊又愤怒的事,作为文官他看不得太监擅权专权越权!
堂堂一方大佬,说免职撤职或查办那得需要朝廷下旨,即便你东厂可以便宜行事能抓人,能定罪,但却无权当场免职谁。否则你就是胡作非为,就是无法无天,就是魏忠贤,就是刘瑾!
“当然了,圣旨不光要免掉国公爷的总兵官还有吴大人您的巡抚之职”常宇微微一笑:“其实吴大人您现在只能说是暂代巡抚之职”这话又是旱地惊雷,难道说早在小太监来之前朝廷便做好了决定?
这不可能啊,那时候朝廷又不知道他们抗旨也不清楚这边的局势,怎么会就下旨免职呢!
“督公大人可否将圣旨与下官瞧了”吴文瀛脸色苍白,颤抖着问道!他不知道朝廷是否也将他免职了。
“可以”常宇朝殿外呼道:“青衣进来”。
青衣快步入殿:“掌柜的何事?”
“将圣旨拿与诸位大人瞧了”青衣哦了一声,取下佩剑双手捧着在沐天波等人勉强走了一圈,这让几人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尚方宝剑!
民间传闻的上斩昏君下斩臣民,持宝剑者如朕亲临握生杀大权便宜行事!
这个时候沐天波,吴兆元等人就明白过来了,朝廷或者说皇帝虽然不知道这边情况如何,但在小太监来之前授他便宜行事的特权,别说就地免职了,斩立决你都没脾气!
说实话仅以诸人抗旨这一条,杀你都可以,若是碰到刘瑾那种权监又或和沐家的对头,这次沐天波就惨了,别说你家有免死铁券,那玩意就是大人哄小孩的糖果,让你开心一下而已,你可以将其看成一种荣誉,但若当了真那只能说你太过单纯!不信你看老朱当年发了那么多免死铁券,持劵的有谁享受到了优惠?
该杀的时候谁也没逃掉。
“这圣旨写的够清楚的了吧”常宇端起茶杯微微一笑:“诸人连忙躬身,臣等遵旨!”
常宇挥挥手示意诸人坐下,然后叹口气:“汝等皆为大明股肱之臣,有功则赏有过也得罚否则何以服众如何督悠悠之口?且眼下并非最终决定,诸位真的不知本督苦心么?”
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一点就通,顿时了然,小太监坐在东厂位置奉旨而来有便宜行事的特权,对其一众人抗旨之事若视若无睹无惩罚举动,必会遭受朝野非议,无论对东厂还是对沐王府都有很不好的影响,别人会觉得黑幕啊,官官相卫啊,沐王府也是东厂系的啊等等。
这个时候沐天波才理解常宇昨晚说的那句:茶杯烫,让他悠着点的意思!实在暗指他这总兵官的帽子若还戴在头上,不光烫手还烫头呢,只是当时没理解到罢了。
所以说不管是做样子还真处罚,小太监都必须做出判罚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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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又不是最终结果,毕竟吾必奎和沙定洲还没有被平叛掉,所以他们还有将功赎罪官复原职的机会,说白了,人家大太监已给足了面子,也给足了机会!若真是不讲究的人,直接撤的撤免的免,甚至直接下狱你也无可奈何啊。
可笑自己还嫉恨了整晚,一大早就见吴兆元等人拉来准备开撕,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沐天波心里头有些愧疚,起身对常宇拱手道:“常公公的恩情,沐王府记着了,吾等必当竭尽全力将功赎罪”吴兆元几人也赶紧起身致谢。
常宇心中暗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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