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也突然惨嚎一声,倒地翻滚起来。
不像被砸了一坛酒,倒像被泼了一坛硫酸。
薄子瑜与张少楠面面相觑。
这么厉害?
……
这么厉害!
五行生克,居然真的管用?
李长安愣愣瞧着手里的配剑。
这铁片子突然就不香了咧。
本来砸酒坛只是率性为之,接下来,就打算拎剑上去砍杀。可现在发现这妖怪居然畏水,那还动什么刀子。
赶紧屁颠颠回身搬起酒坛子,劈头盖脸就冲犬妖一通乱砸。
直砸得妖怪哀嚎连连,砸得水蒸气四下弥漫。
大有用酒泼死这妖怪的架势。
只是这藏室本就是弃置的,里头剩的也大多是不好搬运的物件。存放的酒坛子自然也是以大件的为多,小坛的数目其实很少。
李长安只管砸得尽兴,可没砸几下,回身一看,小酒坛子都给他砸光了。
来回扫了一眼。
干脆抱起了一个大酒缸子。
曰,好重!
他晃悠悠把酒缸举起来,好悬没折了老腰。
然而。
就这么小小的一耽搁。
连绵的水雾忽的剧烈涌动,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冲了出来。
道士只来得及把酒缸往前一抛,将长剑护在身前。
便听得。
“哐。”
那是酒缸被撞碎。
“嗡。”
那是水火相激,蒸汽爆鸣。
“锵。”
这是利齿与长剑交击。
紧随着。
巨力袭来。
道士连人带剑被狠狠撞进了酒缸堆里。
“哐哐哐!”
碎裂声不绝于耳。
李长安被撞得胸口发闷、喉头发甜。
但犬妖更没吃着好。
这一撞,不知撞烂了多少酒缸,倾泻出多少酒水。
如果说先前犬妖是被泼硫酸,那现在就是主动跳进了硫酸池里。
它才发出惨叫,酒水就倒灌进了喉咙,腐蚀了声带,叫它呼痛不得。
它挣扎着要离开,李长安却反过来将它死死缠住。
没一阵。
方才还厚实坚韧刀、劈不入的毛皮,在酒水浸泡下,开始冒出血泡,血泡之后,又开始糜烂。
李长安也终于在它疯狂挣扎下支撑不住,趁机翻身离开。
也不知是否水毒攻心。
这妖怪居然踉跄着还来抓咬李长安。
道士抱住它的脑袋,一口老血喷进它眼珠子里。
修道之人的舌(和谐)尖血可不是好像与的!
血箭仿佛利刃刺穿眼珠,搅入大脑,当即使它痛得癫狂,甩开双爪就是一阵胡拍乱打。打烂了更多的酒坛,泼洒了更多的酒水,腐蚀了更多的皮毛。
而李长安却不退反进。
一矮身躲过了扫过来的爪子。
再一步抢入犬妖怀中。
剑锋上青光缭绕,顺势递出。
斩妖!
顿时,长剑穿胸而过。
旋即。
青光淹没,鲜血涌出。
不。
此刻。
它的身体里涌出来的不是血,是火焰,是岩浆。
喷洒到何处,何处就熊熊燃烧起来。
点燃了藏室,煮沸了酒水,激起水汽四下激荡,热得吓人,几乎要烫熟人的面皮。
李长安抵挡不住,连剑都顾不得拔,赶忙抽身而退。
三人一直退到了藏室的另一头。
只看见雾气越来越浓,火光在其间剧烈翻腾,“哐当”的陶器碎裂声与“呲呲”的水火相激声不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
火光渐渐湮灭,室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只余依旧浓重的水雾盘桓不去。
“那妖怪……”薄子瑜搓了搓牙花子,“死了?”
李长安一言不发,只是招来长风,将室内雾气抽去一空。
雾气既去,视野清晰。
只见得满地狼藉,酒缸尽数碎裂,地上却只积有一层浅浅的酒水,浑身无有好皮的犬妖胸插利剑仰躺其中。
没有半点儿声息。
李长安径直上前,踏着犬妖胸膛,拔出剑来。
剑身上余温尚在,而尸体已渐渐发冷。
…………
任谁都看得出,张通活不成了。
当他被张少楠从太岁妖巨大的瘤体中刨出来的时候,自凶部以下的血肉全被吸得干瘪了。
但神奇的是,他居然还活着。
暂时活着。
众人没有打扰他们,把这一片小小的地方留给了这对相依为命、恶名昭著的兄弟。
张少楠端来了半碗酒水。
酒香浓醇,不比今年的标王差。
这是他方才拿刀抵着庙祝的脖子才讨要来的。
张通艰难地啜了许久,才把这浅浅的小半碗饮尽。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拿眼睛定定地看着弟弟。
张少楠会意,点了点头。
“大兄。”
他掏出短刀。
“好走。”
…………
是夜。
酒神庙。
夜色浓重。
李长安三人带着伤痛与疲惫,捕快们带着活的太岁与死的祸斗已然离开。
大戏谢幕,舞台也本该安寂下来。
可偏偏“舞台”上突兀响起一声轻笑,迎来了一个隐藏的角色迟来的致辞。
“原来是祸斗。”
“却是可惜了。”
随即,这声音隐没不闻。
只余酒神庙中,千间藏室,万坛美酒,伴着窑底那一尊看似洒脱的酒神像。
又过了良久。
唉~
一声短叹。
竟也不知是何人所叹,又所叹为何了。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