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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茂!”
狄仁杰匆匆而来,面容沉凝,脚下如风,如果不是一头花白的头发,就这矫健的身姿,哪里能看出老头儿已经是快七十的人。
张昌宗抱着头盔站在小山坡上,听到叫声回头,微微躬身抱拳:“狄公好。”
狄仁杰摆摆手,严肃的问道:“老夫听说,世茂你下令把所有突厥人尸首的头颅砍下来,要在必经之路垒京观?”
张昌宗没否认,点点头,平静地望着狄仁杰。狄仁杰叹了口气,道:“突厥不仁不义,然我朝乃是王道之师,不能学啊。世茂你还年轻,一时义愤可以理解,但是,义愤之下行此不义之事,却是自毁前程,有些事,旁地人能做,但我朝不能做,既是做了能出心头恶气,能让人心头畅快也不行。世茂当三思而后行啊!”
张昌宗不语,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狄公知道吗?小子领军追击突厥的时候,曾责问属下士卒,为何来当兵?”
狄仁杰一怔,若有所思:“士卒怎么回答的?”
张昌宗轻轻一笑,眉目透着认真,目光清朗而坚定:“我不曾追问他们的答案,但是,就我这里来说,为什么来当兵却很清楚简单!我要在这沙场上,凭借着我自己的本事和努力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我要所有外夷见到我朝的子民,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要以礼相待。而不是让我们的国土成为别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任人予取予求,不要我们的国民在别人眼里等同于低贱的牲畜。狄相,我们是人,所有人都是人,便是地位权势不同,但都是人,不该任人屠杀!身为军人,我要做国家与百姓尊严的屏障,我要保护他们!在我心里,这才是军人的荣耀与责任。”
狄仁杰严肃的面容,缓缓柔和下来,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看重的后辈,没有慈祥,只有严厉:“原来世茂你是这么想的。”
张昌宗回头,脸上的笑容……就算狄仁杰这等老头子看了,也只觉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可惜这里没小娘子,若是让小娘子看了,怕是要哭着喊着非莲花郎不嫁。老头儿眨眨眼,可惜这样的小郎君已经被薛大家订下了,不然,倒是可以收做女婿……孙女婿也行啊!等等,貌似家中也没适龄的女孩儿,可惜,可惜,真真可惜。
心里在暗自可惜,脸上还注意狡猾的不露分毫。某被人暗自夸了颜色好的少年还不自觉,笑得眉目疏朗,眼神仿佛在发光,神情坚定且自信:“不瞒狄公,我知道这座京观一搭,会有很多人骂我,甚至是我朝的人,也会有人骂,骂我不识仁义,但是,骂也好,夸也好,我都不在意。我还年轻,这是我第一次领兵打仗,虽然胜了,但战绩还不足以服众,不足以让我威名远播。不过,威名传不了,先传凶名我也不介意,只要能威吓拿我们的国土当后花园逛,拿我们的百姓当牲畜对待的贼兵就好!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有我张昌宗在一日,这中原大地就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朝百姓就不是他们眼中的两脚羊,我们勤劳所得的粮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劫掠的东西!总有一天,我要周边四夷听到我的名字,就不敢入侵我中原一步!”
狄仁杰看着他,看着他坚定地神色,知道他不是说大话,是心里真这么想的,也是想这么做的,恨不与君同少年,可怜他已垂垂老朽,不然,真想看着眼前这少年成长,看着他有朝一日如程务挺一般,就像当初的程务挺一般,名字在草原大漠回响,在四夷中流传,只要有他在一日,就不敢有叩边之时!
可惜啊,他已经老了,这一次抚边,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狄仁杰笑起来,心中感慨,口中却问道:“世茂可还记得老夫曾上疏陛下,建议撤掉安西、安北两处都护府的事?”
怎么扯到这里的?!
张昌宗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自然记得。还记得小子当时还反对狄公的疏议来着。”
狄仁杰道:“老夫何尝不知这两处都护府的建立,耗费了数代将士和君王的心血,撤掉容易,再建甚难的到来,可是,国库没钱了!打仗看似只是一道敕令、诏书的事情,只是将士们用心用命的事情,但粮草、军械、马匹等等,背后全都是国库的钱粮在维持。世茂可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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