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没有灯火,松软的草地上,月光斑驳,锦絮榕的影子平铺延展,与其上缠绕的藤蔓共同构成令人费解的图案,虫子的唱和中,隐约能听见流水潺潺,这样难得的夜晚,让众人感觉心都快醉了。
蹄甲象群阵型依旧,静默无声,之前送萧聪等人到这边来的小蹄甲象此时带过来一些食物,并嘱咐他们不能生火,此时萧聪才惊异地发现,修为仅仅是天境的小蹄甲象,竟然也能口吐人言,这个种族莫不是要逆天?可再往深处想想,语言只是一种生理功能,旨在生灵的嗓子可以自由调节以适应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只是肉体改造很小的一个方面,蹄甲象族实力如此强大,底蕴又如此丰富,拥有什么能够帮助后辈“开嗓”的秘法或者秘宝似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如此,这件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小蹄甲象带来的食物不算很丰盛索然无味的树叶子,却全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种东西是炼药的好玩意,在战斗过程中自然也是补充元气的好东西,但在这种境况下,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
可老话说的好,客随主便,既然来到了别人的地盘那就该接受别人的款待,挑三捡四实在是有点不礼貌,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吃自己的干粮而把这些千金之物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心思,却还是心照不宣地都没实施,不说别的,这样没出息的行为,容易被人看扁了。
于是拿着这些树叶子当配菜,就着肉脯啃着干粮凑和了一顿。
吃完饭,闲来无事,几人便又聊起天来,话题随便,绝不牵涉蹄甲象的一丝一毫,因为大家都知道十来丈开外那头站在象群中间的蹄甲象族长修为多么可怕,对于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用听见,仅仅凭借精神波动的感知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本来就是用来消遣之用的聊天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两刻钟多一点,气氛寡淡之后大家相继睡下,也没留人值班,一夜无话。
萧聪进入到久违的梦乡,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老树通灵,场域柔和舒服,自然能给予其周围人别样的享受,而作为已经具备灵威的萧家人萧聪,也不出意外地在梦中跟老榕树产生了奇妙的感应。
梦境是一片宛若仙境般的青山绿水,遥遥山脚下,搭着一间精致的草棚,草棚下坐着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也不知怎么的,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未开启紫目,对那老者的形貌却还是看的那样清晰,老者的形貌跟记忆中的一般老人没有多大的不同,唯一可圈可点之处,是那双本该浑浊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眼睛,幻若两汪深不见底中藏不世奇宝的灵泉,实在是太深邃了。
萧聪只迈出一步,眨眼间就来到了老者的近前,他已经知道这是梦境,所以对此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老者负手而立,白衣飘飘,待萧聪来到近前,恰如其时地拱手作揖一拜,动作轻盈,声音苍桑温蔼,
“下灵符榕,拜见尊上。”
听这话,萧聪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暴露了,于是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心道:“师父不是说龙玉是极品秘宝吗?怎么越来越不灵了,还是说,这株老榕树的修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心里想着,嘴上回道:
“前辈真的是折煞晚辈了,理应晚辈向您行礼才是。”
说着,就要作揖。
符榕大惊失色,赶紧将萧聪制止,
“尊上不可,下灵实在是消受不起啊,我们这些老骨头最是容易招来天劫,老天爷可都看着呢。”
萧聪面色微微一滞,不假思索道:
“前辈的修为还在通天境?”
符榕含笑颔首,
“正是。”
“那怎么”
似是知道萧聪的意思,符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没等萧聪问完就自己回答道:
“尊上随身携带的龙玉秘宝,我本不能轻易识破尊上的身份,甚至连这样跟您见面都做不到,我只是在尊上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故乡的气息,所以与它商量,恳求能与尊上见一面,可能尊上还不知道,它也是通灵的。”
萧聪小嘴微张,让他感到惊异的不是龙玉通灵这事他早在去幽兰谷地时就知道,他惊奇的是符榕所说的故乡的气息,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古周平原并不是符榕土生土长的地方,可萧聪自己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实在是记不起在其他地方见过相似的锦絮榕,况且他去过的地方对于这个通天境的强者来说也不是什么去不得的龙潭虎穴,理应不这么激动乃至如此兴师动众。
“您的故乡是?”萧聪试探着问。
符榕的脸色开始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下灵的故乡是遗失古地,不知尊上是如何进去又是如何全身而退,只求尊上若是再回遗失古地,能带上我,或者将回去的方法告诉我也行,只要尊上能助我回故乡,符榕以故乡最阴毒的诅咒起誓,愿效忠尊上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明白事情的原委,萧聪不由得幽幽一叹,
“前辈,实不相瞒,我没有去过遗失古地,我只是接触过像您一样从遗失古地出来的人,所以沾染了你们的气息。”
符榕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地表情,
“不可能,只有进入过故乡的生灵才会带上故乡的气息!”
一想到老桑树,萧聪就感到有点无奈,怅然道:
“从遗失古地走出来的生灵不只有你一位,当年我在日落山脉历练时身陷险境差点殒命,是一位像您一样的前辈耗尽全部生命精华才救了我,所以,我便继承了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大概,就包括你所说的故乡的气息吧。”
符榕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半晌,
“日落山脉,尊上说的,可是那株桑树?”
萧聪点头,
“前辈的本体,确实是一棵桑树。”
“他竟然已经陨落了,这”符榕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像品一坛封存不善的陈年老酒,无限惋惜中带着淡淡的回味。
“那,天山圣蛾”符榕又问道,却是欲言又止。
萧聪老实回答,
“已经重见天日,带着老桑树前辈的遗体不知所踪。”
“是尊上救她出来的?”
萧聪点头,
“这是老桑树前辈临终前的嘱托,晚辈必须办到。”
符榕的眼睛里溢满感激与赞赏,欣慰笑道:
“尊上不愧为一代人杰,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萧聪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您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遗失古地的?”
符榕一声苦笑,
“唉,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呐,不瞒尊上,下灵也是被那可恶的螳螂精带出来的,只不过他没注意到我,便阴差阳错地将我丢在了日落山脉附近的一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忘了具体在哪儿了,后来又经历了许多事,辗转了好几番最后才来到这古周平原住下,现在想想,唉,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萧聪将信将疑,
“你是说,你是被大刀螳螂盗走天山圣蛾时无意带出来的?”
符榕含笑点头,
“正是。”
“那不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
出于礼貌,萧聪欲言又止,没把话说透。
萧聪话没说头不要紧,符榕终究还是懂得,于是又自嘲般笑了几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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