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题目,同样是奥数课上。小学生被老师叫起来问解题思路,却直接报了答案。当老师问他解题思路是什么,那名小学生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然而整个班的学生包括老师,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唯独和这次不同的是。
当时事情发生在隔壁实验小学的奥数提优班,被老师叫起来问为什么只写了答案的也不是她,而是裴之。
裴之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算了无穷级数,过程长,所以没写。”
林朝夕后来问了老林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把丙船每次折返行驶路程都算出来,加在一起了。老林还安慰她,搞计算机的那位冯·诺依曼老师也这么算的,笨办法,裴之没什么了不起。
后来林朝夕去查了谁是冯·诺依曼。看到搞计算机的冯老师不仅搞出了计算机,还去搞了□□,是博弈论奠基人,同时对量子力学发展也做出重要贡献等等,她才明白老林是在说她没文化。
也是从那次开始,她逐渐理解天才意味着是什么。而现在,她能够直接写出这道题目的答案,只是因为那时,她深深记得那道题和裴之报出的答案。
林朝夕深深吸了口气,想如实回答自己只是曾经看过这道题,却听老师说:“你没有什么思路,只是累加了?”
额!其实不是这样。
“坐下吧。”老师收了她的卷子,“这张卷子你确实考了一百分,非常了不起。”
林朝夕睁大眼,居然被夸了?
许老师夸完,还用谆谆教诲的语气说:“虽然你很聪明林朝夕同学,但我仍希望,你能够尝试用我交给你的方式解题,奥数本身是一种思维训练……”
林朝夕内心瀑布汗。
“就算心算,可没有解题过程怎么可以算对老师你就是偏心!”就在这时,一直都很不满的曾珊珊同学说。
林朝夕也不知怎么了,如果是之前的她,大概不会反驳什么。可在那瞬间,她想起裴之,忽然回头问:“晋杯赛一共多少道题,分别是什么题型呢?”
曾珊珊石化。
“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晋杯赛一共10道题,4道填空,6道选择,没有应用题。也就是说,晋杯赛本身并不要求解题过程,你知道,这为什么吗?”
曾珊珊当然说不出话,林朝夕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对于小学奥数题来说,可用的解题方法太多,巧算也好、强算也罢,并没有统一标准。刚才许老师也说了,奥数是思维训练,那么用统一标准来限制思路本身就有待商榷,因此小高组只要求填写答案。虽然我只写了答案,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凭借多年经验,奶声奶气、义正辞严地辩解,林朝夕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全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林朝夕体会到裴之当时遇到的情况。
“林朝夕!”终于,一道女声呵止她。
她看了眼说话的女教师,点了点头,径自坐下。
曾珊珊生气地把x改成√,事情告一段落。
林朝夕坐回位置,在想要不要去实验小学蹲下裴之看看,实在有点不放心。
第一是确诊本身,第二则是林朝夕得知,她暗恋多年的校园男神即将出国深造。
关于父亲的阿尔兹海默,林朝夕其实早有预感。网上靠谱不靠谱的检测方法,她和她爸都一起试过。因此当医生宣判时,他们父女俩竟都没晴天霹雳感,只是觉得啊——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而有了这句话,第二件事就真没什么大不了了,林朝夕一直很清楚自己和男神之间的距离。
讲起这句话之前,她和她爸正坐在医院边的打卤面店里。她爸正偷偷抬手,准备向服务员再要一份炸猪排。
恰逢中午,雨天水汽充盈,面店里更是热气腾腾。
林朝夕咬着筷子,敏锐地反问:“林会计,你的脂肪肝同意你再吃?”
为转移话题,老生看着她面前那份金黄色的猪排,故作心酸地开口:“爸爸想记住猪排的香气。”
那语气特别拿腔拿调,纯粹在逗她。林朝夕又好气又好笑,哪有人拿自己得老年痴呆开玩笑。
想到这里,她眼眶突然红了,赶忙低头吸鼻子,假装面汤太辣。
窗外是医院附近的热闹街道,车辆行人在雨帘中来回穿梭。法国梧桐静默矗立,水滴从叶片上接连坠落,一切都雾蒙蒙的,像颜色很淡的印象派油画。
林朝夕看着眼前的面碗。
雪白面条沉在红油里,配上翠绿的葱花,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听到她爸爸说了那句话。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这句话很对,可此情此景还是令人难受。
“那我怎么办?”林朝夕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你老父亲已经养你到本科毕业,你要一个人经受住社会考验啊。”
“我还没毕业。”
“我们家存款几百万,外加五套房!”林先生怕她误会,赶忙补充,“当然,这些都是我的。”
林朝夕:“……”
“你看,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我的面是我的面,你的面是你的面。
老林先生从筷桶抽出长筷,敲了下碗边,叮一声脆响后,他继续循循善诱,“那么我的病是我的病,你的人生是你的人生。这些事相对独立,并不太相互影响。”
闻言,林朝夕抬头看着父亲,非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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