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很是欣慰,王氏闻言好奇道,
“前头不是说陛下因登基大典之事与几位阁老又生了罅隙么?”
韩世峰闻言笑着摆手道,
“并没有甚么罅隙却是陛下少年性急,几位阁老又不解他心意,误以为陛下是犟性子犯了,实则是陛下体恤百姓不想伤民,阁老们不知伤了陛下的心,陛下受了委屈便到先帝灵前哭泣,却是惊动了张太后,太后问明缘由便召了阁老们入宫,解释一番,自然是误会一场,如今圣旨已下,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啦!”
却原来昨儿陛下与几位阁老闹了一通,到了半夜心下委屈,却是跑去先帝的灵前哭诉,于是惊动了太后,太后亲自前去相劝,见得儿子跪在先帝的灵前哭得是好不凄惨,张太后上前一劝不起,二劝不起,三劝也是不起,反倒是越哭越是厉害了!
张太后才死了丈夫,又见儿子如此,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用刀子割一般,不由抱着儿子也跟着哭道,
“我的儿啊!你这般是要哀家心疼死么!”
朱厚照抱着张太后哭道,
“儿子自知从小顽劣,学而无术,不肯上进,如今继位为帝,却是生怕力有不及,负不起祖宗家业,又父皇自来节俭,便是连母后在后宫也是衣食紧缩,不敢奢侈,如今内有天灾百姓流离,外有鞑靼觊觎,国事不平,社稷有虞,儿怎肯铺张,劳民伤财于国有损,便想将大典中繁杂流程,能简便简,能免则免,只可惜几位阁老误会儿子顽劣,好一番教训,儿子心中苦闷只能到父皇灵前诉说……”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哭,张太后只觉得自家儿子是受了人欺负,想着他们这孤儿寡母的,失了支柱便要被朝臣们摆布,儿子不过稍有异议,便落得被人随意教训的下场,这还是一国之君么,这分明就是傀儡呀!
儿子哭,张皇后也跟着哭,母子俩这厢哭成了一团,到后来朱厚照索性就给她来个两眼一翻,把张太后吓得魂不附体,这厢又拍又打又是叫太医,才让儿子清醒过来,朱厚照还装模作样假做无事劝慰张太后道,
“母后,儿子想来想去阁老们德高望重,说的话自然是理的,朕明日就下旨,让他们照着礼制办就是了!”
张太后见状那里还能忍,当即连夜就召了几位阁老进宫,却是在先帝的灵前大哭,
“先帝啊!您这一走,倒是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任人欺负啊……”
却是眼风儿都不给几位阁老,只口口声声哭先帝,弄得几位阁老跟着跪在一旁,个个都是一脸的尴尬,张太后那哭功甚是了得,这一哭一直哭到了天光大亮,这才对膝盖头都快跪碎了的几位阁老道,
“陛下不过是想承先帝遗风,奉行节俭罢了,如此大善大孝之事,你们为何要阻拦?先帝在时如此,你们一个个大赞仁德,怎得轮到陛下这里倒被你们如此训斥,先帝尸骨还未寒呢,你们便要欺负陛下年少了么?”
前头哭的倒也罢了,只这最后一句几位阁老却是万万不敢受的,当下忙重又跪回去口称不敢,张太后闻言抹了眼泪道,
“即是如此,便按陛下所言,一切从简,不可劳民伤财,徒费国帑!”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
“嗯……”
“是!遵陛下旨意!”
这一回却是新君与张太后联手,胜了朝臣们一局!
只这是宫里的秘辛外头人并不知晓,便是有消息渠道之人,也不过知晓个大概罢了,韩世峰听到的自然也不是全部,不过这新君大孝爱惜百姓倒是真的,圣旨一下朝野都是一片叫好,个个心中都道,
“总算这熊孩子做了皇帝,长大了,懂事了!”
只他们却不知有些人天生便是熊性,便是长大了也改不了的!
韩绮听得韩世峰所言,心头就暗笑,
“我原只是让武哥劝陛下到先帝面前哭灵,想借了先帝之名压一压朝臣,没想到把张太后引了出来,如此倒是省得陛下同阁老们再扯破脸面了!”
心下甚是满意,也跟着韩世峰笑了起来,王氏也是喜道,
“能体恤臣民的皇帝便是好皇帝,想来我们这位新帝亦是如此,倒也是百姓黎民之福啊!”
韩世峰点头笑道,
“正是如此!”
说着吩咐下头人道,
“去拿酒来!今日即是有此一喜,老爷我要吃一杯酒!”
王氏闻言忙劝道,
“老爷,这可还没有过丧期呢!”
韩世峰笑道,
“我悄悄在家里吃一杯,无人知晓的!”
王氏无奈只得吩咐苗氏去取了一壶来,如了韩世峰的愿。
如此这般,当真是新帝登基大典一切节俭,但却是半点儿不失隆重,待到这一日礼部的官儿先去祭告天地宗庙,朱厚照先在华盖殿中穿上孝服,头一鼐去先帝的灵前祭祀一番,吉时一到便换上明黄的衮服到奉天门祷告,又至奉天殿上端坐受百官五跪三叩头,百官行完礼又要到奉天门外,等翰林官在诏书上盖大印,后头又还要将诏书捧回奉天门宣读,如此等等,朱厚照都耐着性子熬了下来,心中暗暗道,
“即是一切从简都是如此麻烦,若是当真按着那古礼来,岂不是要折腾死人么!”
这厢待回到乾清宫时,人已经累瘫了,将自家往那龙床上一扔,摆了一个大字哼哼道,
“总算是完了,下次便是打死朕,也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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