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懂得,谢国平的这句话时什么意思。
谢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简直怀疑她爸是撞坏了脑子。
……关于路遥提出的关于金丝雀鸟笼的话题,谁能想到,谁他妈能想到,最后是谢国平本人垂死病中惊坐起,成了最后的操盘手?
谢云被荒谬得想笑。
如果不是因为事关自己,她实在笑不太出来的话。
“我把阿湛当弟弟,”她急急忙忙抬起手揉揉眼,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的沙哑,“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谢云停顿了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急道:“更何况,阿湛有女朋友的吧!”
她说着,顾不得去看谢国平,而是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身后立着的年轻男人。
仿佛等着他开口拒绝。
许湛一低头,就看见她双眼微微泛红望着自己的样子……这样惊慌失措的谢云可并不常见。
他喉结滚动了下,“嗯”了声:“女朋友,是有。”
还没等谢云松一口气。
又听见他说:“玩玩而已,可以分手。”
“……”
谢云张了张唇,错愕地望着他。
她想到了之前他们在车上讨论过的这个问题,这个人说什么?
他说,胡闹。
现在呢?
震惊之下,谢云大脑一片空白。
而谢国平听到许湛的话,虽然也觉得他这样讲话可能有对别的女孩子不负责的嫌疑,但是眼下他也不能思考那么多,他时日不多,整个谢氏是个巨大的烂摊子……
他再也找不到别的人可以信赖,托付照顾他这被他养得娇宠任性,又未曾见过太多生意场上险恶的女儿。
他知道男人都有恶劣的本质。
但是他更深知,如今这世道,一个家财万贯、孤苦伶仃的女人又会有多难。
将来他如果将所有的产权都留给他的女儿,那么许湛今后哪怕是要出去玩,也会仗着谢云手里的那些资产以及与她从小一同长到大的情分有所收敛,从此谢云则可以安稳渡过一生,不受苦,不受累。
“乖女,你要听话。”
他拉着谢云的手,不言语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谢云收回放在许湛身上的目光,刚转回头,便听见谢国平叹息了一声:“真想看见我们阿云披上婚纱嫁人、生儿育女的那一天。”
谢云脑子“嗡”地一声,慌了,她的鼻子和眼眶都在发酸。
但是此时,实在不敢再在谢国平面前哭起来惹他担心,忍了忍后,她再也顾不上再去反驳什么关于许湛的事,只是握紧了谢国平的手:“爸,你不要讲那么奇奇怪怪的话,那一天你怎么可能看不到,你会长命百岁……”
谢国平艰难地笑了笑。
没有反驳她。
只是忽然说,想要吃醉仙楼的佛跳墙。
谢云正沉浸在难过得无法自拔的情绪里,闻言,几乎有些没有跟上他的思路:“怎么想吃那个?”
“怀念啦,”谢国平说,“就是突然想吃,乖女,你去替老爸打包一份来,好不好?”
谢云知道,当年她老爸从港城来到江市,生意失败后,几乎要被逼到绝境……这时候一拍脑门,同许湛的父亲一起,到江市刚刚有了一点规模的夜市摊支了个棚子,做起了烧腊和海鲜的夜市小摊生意。
最开始就是个小摊,但是许湛父亲的烧腊做得好,谢国平的海鲜也堪称一绝,用料新鲜价格实惠,很快人传人有了口碑,客似云来。
后来他们盘下一个小店,取名“醉仙海鲜烧腊”。
到了最后两人攒够钱买下一栋当时还不是江市市中心的一座倒闭餐厅,却没有了做烧腊的老许,“醉仙海鲜烧腊”变成了“醉仙楼”,醉仙楼,是谢国平一生的心血。
而醉仙楼的“佛跳墙”,作为闽菜里的一道名菜,因为里面用过的各种海鲜,一直是醉仙楼的招牌菜,也是谢国平的拿手菜。
如今谢国平只能靠输营养液,根本吃不得油腻荤腥大补,但是这种时候,谁还在意这些。
谢云听过一种说法,人在快要走到生命尽头时,总有特别想要吃的某样东西,也许是一口红烧肉,也许是一碗汤圆,又或者只是一颗苹果。
但是醉仙楼同佛跳墙,对谢国平来说意义非凡。
更像是对自己人生的总结与道别。
思及此,谢云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人捅了一把刀子。
她吸了吸鼻子,忍下眼泪,没有放开谢国平的手:“我这就叫叫马仔去……”
谢国平微笑着说:“你去。”
口气不容置疑。
谢云微愣了愣。
谢国平拍拍她的手,淡道:“去吧,我还有话要对阿湛讲。”
这种时候,她不可能还要同她爸顶嘴,虽然万般不情愿,她也懂得这是要将她支开,于是慢吞吞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病房外面走廊上,扒在窗户往内望的谢三叔等人。
嫌恶地皱眉,她转身看向许湛,沙哑着嗓音说:“你看着这,别让他们进来。”
许湛停顿了下。
“嗯”了声,抬起手想要替谢云整理下头发,却被她不着痕迹地偏头躲过。
他的手停在半空停顿了下,最后隐忍地垂落回了身边。
谢云也愣了下,不是她想要躲……就是在谢国平的提议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湛。
她刚想道歉,许湛却抢先一步开口。
“去吧,”他用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说,“我会照顾好这里。”
谢云上车,脱了高跟鞋,根本来不及换上平底鞋,直接赤脚将车开出停车场。
她的车一路压着道路可行驶最高速度往醉仙楼赶,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以东桐街的夜店街为主,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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