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去刷了个牙,还是没洗脸。
擦着手从浴室走出来,陆鸾已经走了,沙发上扔着他刚才拎手上那件棉衣,玄关地上还有一个装新羽绒服的、空空如也防尘袋。
谢云翘了翘唇角。
走到窗边趴着看了眼,正巧看见年轻人从楼梯里走出来,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王井龙他们等在楼下!见他出现,冲他招手,喊他快一些。……
年轻人却不急不慢,龟毛地撑开了手里的黑色长柄伞,在其他人的催促声中,踩着雪地上其他小孩留下的脚印,稳稳地向着他们走去。
告别了哥哥们,王檬坐上了前往自己学校的公交车。
雪天路滑,公交车开得特别慢,里面很挤,除了上课的学生还有赶早市的阿鞍2,菜篮子里提溜着芹菜、大白菜,最离谱的还有火鸡和半死不活的鱼,空气也有鱼龙混杂的味道。
一站上来的其他中学生都“呀”一声捏住鼻子……但是她眉毛都没皱一下,李子巷出来的小孩,都不太矫情。
但是擦着一位拎着鸡的阿笆保她特别侧了下身子躲避了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过鸡笼子有多脏,她的衣服又是白色的。
一路到了学校。
今天又是谢安执勤,戴着红袖套的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学校门口,就像他身后操场上还没来得及被踩乱的雪地一样干净又冷清。
他的视线和王檬有一瞬间的对视上,王檬没有避开,就是忘记带校牌了,她坦然走过去,拿起笔登记姓名和班级。
这时候,她听见脑袋上方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新衣服很合适你。”
不高不低,就他们两能听见的。
手中的笔差点划破登记用的小册,王檬满以为是幻听地抬起头,却被头顶上初生的阳光刺入眼中,她微微眯起眼……长长的睫毛屏蔽了大多数刺眼的光,她隐约可以看见少年笼罩在光之下的轮廓。
他离她前所未有的接近。
“进去吧,下次记得带校牌。”
他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王檬这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哦”了声,拉扯了下书包她转身往学校里走去,这时候,一个女生凑上来,轻轻撞击她的肩膀:“哇,王檬,谢安刚才又和你说话了吗?”
她转过头,发现和她说话的是同班的一个女生――以前,徐秋秋总来找她的麻烦,班里女生也不太敢跟她说话的。
最近不会了。
家长会之后,就连李显妮也不知道是被家里警告还是怎么样,她们都不再来招惹她,连带着班里的男生,也不太爱围着她起哄说她臭……他们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王檬,家长会来的那是你姐姐吗,我们看见她开了辆大g,卧槽,我梦想就是以后参加工作不吃不喝攒钱买辆大g。
“没说什么,”王檬说,“就是让下次记得带校牌。”
“不是吧阿sir!”那个女生夸张地说,“我上次忘记带怎么没这温馨提示啊……哇,谢安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没有的事啊,别乱讲。”
耳边是女生嘻嘻哈哈的声音,走近了教学楼,又有几个女生凑上来问她们在说什么,还有个女生眼尖地望着王檬说,你这羽绒服不是昨天那件吧?
“啊,不是。”
“新买的么?”
“阿姐送的。”
“真好看!我一直想要这样的长款羽绒服,冬天冻得膝盖疼,我妈都不给我买!”
……
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新日,早晨的校园逐渐热闹起来。
雪还在下,落在肩膀上,发丝间,天气冷得很呢。抬起头,却前所未有地,能从脚下的投影里奇妙地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同样规格的配置,陆鸾到学校,只在学校门口收获了一堆不友善的注目礼。
高一的那些不怕死的小孩又有话说:陆小爷自从被人包养,行为举止都变得娘炮起来,不过是下雪而已,他居然打伞!小姑娘们都不打伞!笑死个人了!
对此,陆小爷唯一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只不过是站在走廊收起伞时,顺手把伞递给了个满脸幸灾乐祸的高一刺头,并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吩咐他,把伞晾干,中午放学前拿来高三教室。
那高一刺头立刻笑不出来了,背地里说坏话还行,直面陆鸾那张阎王脸还真他妈有点儿害怕……反抗又不敢真的反抗,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伞,空气里都是他脸被打得“啪啪”响的声音。
回到教室,在各科课代表感动的泪水中,陆鸾从书包里一本本往外掏家庭作业。
最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有几条未读。
―云云云:我阿弟若还活着,也应该是十五岁的。
陆鸾:“……”
―。:?
―。:许湛死了?这么好?
谢云呸呸呸他,同他讲,她说的是她那位小时候便被拐卖走的真阿弟,谢云对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记忆,只记得他还未学会好好地叫“姐姐”,便让杀千刀的人贩子拐走。
―云云云:我第一次见你时,也觉得你像他,所以哪怕面对你把门甩我脸上,也格外宽容。
―。:我十九了,谢小姐。
―。:十五岁毛都没长齐,你这么说是想诚心气死谁?
―云云云:在我看来没区别的。
陆鸾深呼吸一口气。
―。:昨晚我该扯开浴巾让你看看“区别”的。
―。:内裤都拿手上掂量那么久了,没发现前面的布料被物理填充物撑得特别大一团吗?
―云云云:……
手机这边,谢小姐忙着找了一圈表情包库存,可惜没找到洪世贤那张此时此刻再次显得特别合适的脸,很是失落。
―云云云:小流氓,你同姐姐收声!
―云云云:我只是在安慰你,不要见谁的飞醋都想吃!
―。:你这是安慰?
―云云云:开始确实是的,然后没控制住,有点跑偏?
―。:?
―云云云:?
―。:怪我?
―云云云:那不怪你?好好的扯什么“物理填充物撑大的内裤布料”?你让我怎么直视我的塑料软管填充颈椎乐枕头?
―。:那又是什么东西?
―。:算了你别回答,我不是真的想知道。
―。:…………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吧,让我好好上完两节数学课,而不是满脑子都是你多可恶。
然后谢云就真的不回信息了,这对她一点也不难,擦擦嘴吃饱喝足上床睡回笼觉而已。
苦了陆鸾平均十分钟抽空看一次手机。
还真是下了第二节课,做完眼保健操,手机才再次亮起。
―云云云:郑律师联系我,资料准备得差不多,周末谢国昌开庭,你要一起来吗?
……这女人还真就一副刚才无事发生的若无其事语气。
就好像一个短暂的系统时间间隔上面的不欢而散并未被她看在眼里。
或者乐观点想,她不幸患得短暂失明。
陆鸾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满脸冷漠。
―。:不去,我忙。
―云云云:哦。
―云云云:可惜了,还想再看你穿一次正装,挺帅的,你穿深蓝色应该也很好看。
―。:嘁。
退出微信界面,陆鸾握着手机,随便按了几下。
于是早上十点,城市的某个中心街区豪宅内,刚刚睡下的陆家三少被一个电话弄醒。
正欲发火,定眼一看,是他亲弟。
穿了十九年地摊货的亲弟半年内再次问他要正装了,这次要深蓝色,以及他又长高了1,重新定制的话可能需要加急,这周周末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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