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杆,在保安满脸羡慕“这就开上迈凯伦啦可以啊小弟”的目送中,陆鸾面无表情地踩了油门。
开车的人常年混迹在夜场,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酒精味熏到想发脾气的时候,压着一腔怒火没把油门踩到底,车还算平缓地进了地下车库,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
车停稳。
片刻后。
谢云感觉到她那边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那人弯着腰,撑着门框,冷漠地看着她,凉嗖嗖地说:“到了,下车。”
谢云:“?”
谢云:“我又没吐你车上,你为什么这么凶?你们滴滴司机都是这样的吗?我要给你差评!车子又破又烂还很抖!车里面也很窄根本放不下我的大长腿……”
她叨逼叨的时候,外面的人显然已经懒得听她废话连篇,弯腰给她解了安全带,连拖带抱把人从车里弄出来,往肩上一扛,一步步地往电梯间走去。
谢云家的门锁密码没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今天这样把人赶走之后,别人不会半夜摸进来用枕头捂死她。
陆鸾解了锁进了才被扫地出门不超过五个小时的屋,一路把人弄回房间,扔上床――
原本想转身就走的。
但是把她扔上床时出了点意外。
女人抱着他脖子都双手就没松开过,所以她坠入床上的时候,也把他带下去了。
两人贴着滚床里,他头朝下埋在她颈窝,除了她身上那种好像已经渗透进她骨髓的淡玫瑰香,他还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她穿在身上的羽绒服上有的,两种味道有点分不清彼此地缠在一起……
就像此时此刻他们两人。
陆鸾窒息了几秒,浑身的气血上涌到头顶,他不是没靠近过她,但是像是现在这样完完全全贴在一起――她就穿了件吊带裙,不是很厚,起伏的胸膛压在他胸口上,他攥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压在她的头顶。
另一边手手肘撑起来,膝盖跪在她腰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作死?”
他冷冷地问。
气息有些不稳,乱跳的心脏可能因此被出卖。
身下的女人未施半点粉妆,她也不知道是醉酒难受还是被冻得,面色苍白,像个女鬼一样,只能看见她黑漆漆的卷发如海藻散开铺满床……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被遮挡在了乌云后,房间里的光太暗了,所以什么都看不清。
她睁开眼,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扇着翅膀的蝴蝶,黑暗之中那双本该充满醉意、识人不轻的眼望着他――
于是那黑暗中,唯有她双眼是明亮而有神的,带着酒后放大的固执和倔强。
片刻死寂。
过了很久,他听见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那个叫你名字,让去喝酒的女生是谁?”
什么?
谁?
陆鸾被问的有点懵,整个人就浸泡在她委委屈屈的喑哑声线中迷失方向放空了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好像刚才他站在卡座外和路遥说话时,有个同学让他回去玩骰子……
不知道是谁了,当时那么吵,连是不是他们班的人都不清楚。
“不知道。”他不客气地说,“跟你有关系吗?”
他知道自己就不该和喝醉的人计较。
但他忍不住要刺她。
扮演冷酷无情什么的,他做得确实挺到位的――至少从谢云的角度来看,他那弧线完美的下颚紧绷成冰冷的弧度,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经常在陆鸾同学身上看见的,只是那从来不针对她……
现在她才知道,陆家小少爷,陆家小阿弟,确实有让人禁不住就后退三尺的气场。
谢云头痛欲裂,胸口窒息到想吐,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压榨她的心脏和肺,使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她叫你,你转头就走了。”她像是自虐似的说她其实压根不想回忆哪怕一秒的画面,“我看见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她看见陆鸾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她想一把火烧了夜色。
巨大的委屈在她的胸腔之中回荡,她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啊我操,凭什么她答应了他等到他毕业之前不看别的男人一眼,结果两人一吵崩,他扭头就能被别的女人叫走……
凭什么啊!
凭什么?
酒精之后的所有情绪都在黑暗之中成功酝酿完毕,眼眶酸涩再一眨眼就有液体顺着眼尾滴落进发鬓……
可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光线这么暗,陆鸾根本看不见她的眼泪。
和学校里那些哭起来就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一样,她确实上了年纪,眼泪是没有声音的,她这把年纪还要在高中生面前哭,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床单都被她哭湿了一片,他也没发现。
只是压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挪开了,他整个人也从她上方抬起来了一些……猛然拉开交缠的气息让她呼吸一窒,反而有一种失望或者说是绝望笼罩上来。
“你总是这样,怀疑这,怀疑那。”一只手撑起来,他垂眼望着身下的女人,“正如我跟你说我前几天才知道李子巷全是你的楼,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才不想当时就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
“谢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当时不敢告诉你?”
“借口。”
“你看,这就是原因。”他的声音猛地沉了下去,暗含一丝丝嘲讽,只是这嘲讽也不知究竟是冲着她亦或是他自己,“我对你没信心,对自己没信心,从骨子里也从来不觉得我们两是可以经得起任何猜忌的关系。”
他平静的声音里,谢云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飞快地,却很疼。
疼到她又想蜷缩起来。
她想否认,但是能言善辩到这时候也成了哑巴,因为她知道陆鸾说的对的,正如她看见他被同学喊走就想要大发雷霆怀疑他和别的女同学有什么……
他只不过是被同学喊去玩游戏而已,他们本来就是约好一群人到夜店消遣。
她不信他。
所以他也不敢信她。
――这很公平。
眼泪止住了。
但是她更难受了,窒息感压迫而来,她都顾不上流眼泪。
沉默中,忽然,她感觉到近在咫尺的人有了想要抽离的气息,她原本垂放在床面的手指因为瞬间的慌张而揪住床单,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之前,她坐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不是祈求的姿态,就是单纯的拉住了。
“陆鸾。”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很平静。
“来做吧。”
想要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里留下点什么。
不一定要看见大结局。
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下点什么,而不是日后想起,均是少年人梦里一场荒唐,从此又被一笑带过……
就这样结束,她不愿意,也不甘心。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