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没礼貌,陆坤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挺好的,陆家从祖爷爷做漕运开始就没穷过,锦衣玉食、上流社会养出来的儿子,各个都是伪君子――包括现在他那三个长子,除了陆容花花公子名声在外,另外两个哪个不是道貌岸然,私底下玩的也很开,当初还是他们带着陆容去玩的。
对此,陆坤也无所谓,睁只眼闭只眼,只当做兄友弟恭。
后来有了陆鸾,养在外面,哥哥们都长大了玩够了出去打拼,陆容待在他身边帮忙做事,偶尔给他发一些小儿子钻车底修车的照片,他看了之后,全部都存在手机里。
所以,他知道陆鸾在外面被养成野狗了。
只是觉得野狗也挺好的,大年三十往桌边一坐都是和他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伪君子有什么意思……看看这小儿子,野性十足,为了个女人跟他叫板呢。
真可爱。
“慈爱”这两个字用在风流倜傥的江市头号钻石王老五身上并不那么合适,但是此时的陆总浑身都充满了这种违和的气息。
“同她开个玩笑,你急什么?”陆坤说,“方才看见你们在电梯里接吻,感情好的很,你还怕我搞破坏?”
他就是在搞破坏。
话语一落,就看见谢小姐眼都瞪圆了,“唰”得一下转过头望着陆鸾,瞪得像猫似的眼睛里写满了谴责:你不是说监控器没开吗?你这人嘴巴里怎么能跑火车啊,你还有没有一句实话?
陆鸾沉默。
陆坤唇角翘了翘。
“放心,监控器角度不太好,就看见你们接吻了,别的都没看见。”
陆总还要继续去火上添油。
没办法,被儿子威胁了不生气是一回事,可是他也没面子了,眼下原本没准备说的话也说出来了……
下作就下作,反正是儿子出言不逊在先。
陆坤没觉得自己四十好几跟小孩计较这个幼稚。
但陆鸾却对他不那么宽容。
“一把年纪了偷窥别人的隐私你好意思?”
“什么隐私,那是电梯,公共场合……你应当学会尊重女士,不要随地发情。”
“那为什么电梯的监控只连通你的办公室,你不会随地发情何必遮遮掩掩,不如让保安也看看你在电梯里抱女人?”
陆坤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很愉快的样子。
“我在电梯里抱女人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说,“能怪我吗,那时候我和你一样年轻,难免乱来。”
“……”
这就是与敌方相拥共沉沦自爆了。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听得谢小姐目瞪口呆,看看脸色难看的陆小阿弟,总算找到一个他没有那么耀眼的点:他嘴其实挺笨的,否则也不会被个老年人(?)摁在地上摩擦。
此时陆鸾要是知道自己这番举动被现场另外两位年长者下了“可可爱爱嘴巴笨”的定义,可能要气得吐血,好在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从谢云包里拿出文件夹,他把文件夹扔到陆坤面前,说:“签,签完我们就走。”
文件里记录的各种拆迁补偿条件就是谢云刚才说的。
他们这些天连夜拟了,又找律师来看,陆鸾也亲眼都看过,甚至参与讨论……总而言之就是:要求挺多,但不算过分。
毕竟陆氏现在在李子巷人眼里是个满身流着油的恶魔,叫人惧怕,又想要从他们身上狠狠刮下一层这辈子也吃不完的肥油来……李子巷的项目早就立项了,工程师,规划师,会计,造价师什么的早就准备就绪又没活儿可干,多养一天都是浪费钱,相比之下,这么一栋楼的补偿能有多少钱啊?
更何况还是进谢云的口袋。
这么一想,陆鸾就不心疼了。
陆坤垂眼看了眼扔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半真半假地笑了笑说:“你就不能客气点,我是你爸,你站哪边的?”
陆鸾理都懒得理他。
于是中年男人继续作妖:“条件方才阿云已经讲得很明白,我要在看看……”
“‘谢小姐‘。”
“嗯?”
“我说你叫她‘谢小姐‘,”陆鸾蹙眉,“‘阿云‘又不是你叫的。”
他简直是像是被人拍了马腿的马,随时撅着蹄子想要将亲阿爸踹飞,于是陆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想看看他这占有欲能高到什么程度:“条件我还要再看看,你先出去,我和谢小姐单独谈。”
没等谢云发表意见,陆鸾便给了他一个“你说这话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出毛病了”的表情。
“不看是吧?不看算了。”
陆鸾弯腰把文件夹抽回来,一栋楼的拆迁费也就一千多万,根本用不着陆坤亲自点头……要敲的公司的总章他都有,像玉玺似的,也是皇帝在他回家的第一天,迫不及待地给了他这太子爷。
现在就放在修车厂,一个生锈的工具箱里,和生锈的螺丝起子放在一块。
陆总自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都懒得跟他废话那么多。
过来这边跟陆坤商讨,其实就是最后的一丝丝尊重,谁知道这老男人蹬鼻子上脸呢,那就最后一丝的尊重也不用给了。
多大点事。
陆鸾自己站起来,又伸手扣着谢云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此时后者还不知道拉着她的人早就揽过了生杀大权,还一脸懵逼,问:“怎么了,不谈了?”
她都还没说上几句话。
便看见高中生一脸不爽地微微抿唇,半晌闷声道:“嗯,不谈了。”
“……那李子巷不拆了?”
“拆。”
“这没谈完怎么拆,合同还得签字……”
“我项目负责人,我给你签。”
“你签行不行暂且不说,还有盖章,不然一锤子楼塌了我找谁要钱去,你们这些oldoney可不能这么套路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newoney……”
她给急得,都承认自己是暴发户了,就琢磨这两父子别不是搭了个戏台套路她这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啊?
然而这边话还没落,就听见陆鸾道:“我给你盖。”
谢云懵了:“啊?”
他把她拽怀里,当着他亲爸的面又捧着女人的脸亲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公司章在我这,我说行就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行。”
说完,就真的拽着她出去了。
到了楼下停车场被塞进车里,谢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鸾直接发动了车,带她去了市区的平价超市……
陆小阿弟买了些平价的蘑菇青豆虾仁螃蟹栗子,说想吃她煮的海鲜粥,外面卖的太贵,不划算,而且多的明天他开学,还可以带去学校当早餐。
“……”
“?”
谢云看着认真挑选、对比蔬菜,最后选了比较便宜那一盒放进购物篮里的陆小阿弟,有一种看见比尔盖茨为了省油钱骑自行车上班的同款荒谬感觉。
买了东西,去了趟修理厂,谢云看着陆鸾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把玉玺拿出来了。
回家做个饭的功夫,他就把章给盖上了。
江市近些年最大的项目,就这么像是玩儿似的被弄成了,特别随意,随意到谢小姐都不太有真实感。
吃完饭,她坐在沙发上翻合同,陆鸾在正路第二天上学的书包。
“这个合理配合清理设施附近我说的不算,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问问社区街道办,因为是市里面合作项目,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太大……”
谢云指着合同某个地方头也不抬,听半天他没反应,一抬头就看他赤着脚正努力把一大沓卷子往书包里塞……小崽子刚洗过澡,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擦干,翘起来那副有点儿乖的大男孩模样。
她回头看了眼外面整个冬天没怎么融化的雪……
然后就心疼了。
“啪”地一下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她说:“阿鸾,你还是搬来我这住吧。”
小崽子埋头塞试卷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了,抬起头有点茫然地望着她,看她冲自己笑笑,说:“软妹他们不是也在找房子?都每年下班学期了。这附近重点中学多,大把家长陪考,这合适的学区房源一时半会也不好找,这又是初三又是高三的,我那天去他们家看他们那都没有空调……”
陆鸾听懂了:“你想把他们也捡回家?”
语气有点不高兴,主要是因为原来他不是独一份。
不是独一份,突然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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