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云。
警局。
临时拘留室地板很硬,床也冰冷,许湛靠在上面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儿,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其中有一个时间最长也最深刻,梦里,他带着当时新交的女朋友去机场送头一年出国念书的谢云,女朋友的面容是模糊的,谢云的却清晰到他能看见她歪歪戴在头上的帽子材料是毛呢。
梦里谢大小姐还带着活泼,在安检口牵着他的手。
“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阿爸,不许惹他生气,他上了年纪,醉仙楼的生意你要好好照顾,还有路遥的夜店刚刚起步,你看好了不要让人欺负她,好不容易有一个稍微长久的女朋友,有空你就带回家让老爸看看”
她说了很多。
梦中的许湛却说不出一个字。
说什么呢――
后来呀。
谢国平死了。
醉仙楼被他和谢三叔用计背负食物中毒的罪名,从江市最好的海鲜酒楼变成了门可罗雀。
路遥的夜店做得很红火很大,看场子的人却不是他。
女朋友没几天就分手了,后来换了十几来个,从未带回家让谢国平看过
她的叮嘱,他都没做到。
有滚烫的东西从眼角浸出了,那温度吓人,许湛不知道究竟是梦中还是现实。
”许湛!你家里人来了!”
一声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伴随着警棍砸门“哐哐”声响,许湛惊醒了。
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瞪着白炽灯和天花板,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手摸了下眼角,湿的,但也可能是汗。
他站起来,跟着阿sir往谈话室走,谈话室就在不远处,门打开了,坐在里面的却并不是谢云。
与他差不多高的小崽子如今高中毕业了,那个曾经他多看一眼都懒得看得“乌合之众”,他有精致的眉眼,犀利的眼神,薄唇不笑时显得有点儿刻薄
笑起来就更刻薄了。
“怎么,跟人打架啊?”
年轻人先开口,那过了青春期的磁性嗓音却还是带着年轻的气息,他嗤笑。
“一把年纪了还学野狗在街边追逐打闹,影响市容,难怪阿sir要把你抓紧来,不晓得最近我们在创城?”
“”
许湛拉开椅子坐下,问,“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你算个几把家属。”
在许湛的冷笑声中,陆鸾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他很少有这么调皮灵动的崩人设行为除非他忍不住。
“我说我是你姐夫――”
嘎吱!
啪!
座椅翻倒,男人一把捉住年轻人的衣领。
“喂,许湛,你坐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坐下!肃静!”
“在警察局还想打架吗!”
“手放桌面!让我看见你的双手!不许乱动手放桌面!”
阿sir们一拥而上,将两人扯开。
陆鸾冷着脸,整理了下衣领,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谢云呢?”许湛问。
“不想来。”陆鸾答。
说完还露出个“这不是很明显的嘛你还在问什么屁话”的表情,看得许湛放在桌面的手指尖跳了跳,手背青筋暴起。
许湛脑子有些发懵,跟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不想来。
“你不要总觉得自己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给你擦屁股,多大啦?要吃奶?她最近开始想要找她的亲阿弟了,”陆鸾淡道,“许湛,你说你之后还能得到什么?”
他说完了,正想看许湛还有什么精彩的表现,这时候看见他原本手背凸起的青筋又不见了,他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男人。
男人眼底一片黑沉,没有情绪,也没有光和平日里见到拽的二五八万的人可不一样。
“是吗,”他听见男人说,“那很好啊。”
陆鸾换了个坐姿,心想他会不会太过分了呢?
算了,不会的。
“希望亲生阿弟懂事一些吧,”陆鸾摆摆手,“阿云也是,年纪轻轻就有了老年人思想,就像那些父母总觉得孩子养歪了就想再生一个砍号重来”
砍号重来。
砍谁的号呢?
不言而喻。
许湛从陆鸾说到“希望亲生阿弟懂事一些”就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就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明明是话少的人,都变得话多起来。
许湛走神了。
只有走神他才没有在警察局又跟陆鸾干一架。
他想到了刚才做到的梦。
再看看隔着一张桌子,以胜利者姿态大放厥词的人,还有他手边放着的许湛的手机屏幕上还带着血呢,可能是蟑螂哥的,马仔不懂事,将它交给了陆鸾。
现在他许湛所有拥有过的都是陆鸾的了――
连手机都在他手边近在咫尺的位置了。
多么荒谬。
像极了现世报。
凌晨。
紧紧拉着的窗帘,房间里床中央凸起一小块人形,并没有因为陆鸾开门关门而被惊醒。
进屋,把空调调整到26°c,脱了外套,去洗手间冲掉身上的汗,一身清爽地,陆鸾才慢吞吞爬上床,掀开被子一角,躺下。
被子下面的女人自然而然地滚到了他的怀里,他抬手拦过她的肩,手心有些发烫。
扳过她的脸,低头亲了她一下:“烧退了点,早上起来在吃一次药应该没事了。”
“嗯,”谢云烦躁地推开年轻人拱过来的脸,“许湛怎么样?”
“哦,”陆鸾面无表情,“死了。”
“”
谢云在被窝里掐他。
“能怎么,”他不耐烦道,“带着你家律师去的,他就是把人门牙掰了而已,恶心不恶心,把手伸那种人嘴巴里,还没洗手”
絮絮叨叨的抱怨说到一半,就被怀里的女人压着脖子,咬住唇瓣,把剩下的话堵在了嘴巴里于是剩下的声音就没有了,哼哼唧唧了几声,他就乖乖地低着头,给她亲。
被窝动了动,拉扯了下,与床单摩挲发出沙沙声响。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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