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真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走进夜总会。
她的装束毫无疑问与这里格格不入,黑西装、高跟鞋、丝袜、黑框眼镜,宛如办公室老处女误入纸醉金迷之地。门口迎宾女郎惊讶而嘲笑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陆惟真心有点慌,头反而倔强昂起:“301包间在哪里?”
她被带入。
包厢门推开,至少看着挺正经的,灯光明亮,一桌人,一桌菜,没有乌烟瘴气。除了朱鹤林和公司三个同事,其他有男有女,她都不认识。女的有三四个,长得都不错。
朱鹤林手里夹了支烟,眸光幽亮,招招手,示意她坐身边空位。
桌上也没有别的空位了。男的女的,都微微笑着。陆惟真从没来过这种场合,很是局促。另外三个男同事脸上透着世故的淡笑,像是陌生人。陆惟真只好走过去坐下,朱鹤林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们部门最年轻能干的姑娘,陆惟真。小陆,叫人,陈总,谢总。”
陆惟真:“陈总,谢总。”打量对方几眼,看不出什么端倪。
毕竟现在,谁都有可能是壁虎男。
朱鹤林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在想爱情,她在想捉妖。
他有些得意,给陆惟真倒了杯白酒:“来晚了,自罚一杯吧。”
立刻有人笑:“不是自罚三杯吗?朱总太护着自己人了吧?”
朱鹤林淡笑:“人家小姑娘,一杯够了。”然后看着陆惟真。
陆惟真还不打算丢掉本月绩效奖金。这一桌如果都是正常人,那这就是正常应酬。况且还有公司其他同事在,这让陆惟真放心不少。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皱起眉头,朱鹤林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她束头发的橡皮筋,又摘了她眼镜,两样东西往口袋里一塞,说:“陈总谢总都是我朋友,你不用跟在公司里似的,打扮得那么正式,放松点,今天就是朋友之间吃个饭。”
陆惟真抬起头,长发披散下来,白皙无暇的脸也露了出来。
朱鹤林盯着她,目光幽幽。其他人都怔了一下,陈总说:“陆小姐很漂亮啊。”
陆惟真扯了扯嘴角,礼貌笑笑。朱鹤林只感觉大大有面子,在她耳边说:“还给我装吗?”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越来越高,玩笑尺度也越来越大,荤素不忌。中途那陈总、谢总还和身边的女孩喝了交杯酒,大家起哄也让陆惟真和朱鹤林喝,陆惟真就是不举杯子,朱鹤林脸色黑了两分,有一阵子没搭理她。陆惟真乐得清闲。
偶尔陆惟真抬头,望窗外,也望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无奈夜色漆黑,天花板上也没有异常动静,她看不到陈弦松的所在。
期间,双方还谈定合作意向,约定明天签合同,朱鹤林少不得又喝了很多酒,陆惟真见他坐得都不太稳了,讲话也开始打磕,更是大大放心。心想赶紧醉死,她就可以回家了。桌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起来晕乎乎的。
夜色已经很深了。
朱鹤林站起来,说:“我、我要去放水。”刚走两步,人就差点撞桌子上,一旁的陈总对陆惟真说:“小陆,赶紧扶一把,看好你们朱总别摔了。”陆惟真没动,朱鹤林已转身,迷迷糊糊喊道:“那个谁,扶我一把啊,傻啦?忘了谁是你领导?”
同公司其他几个男的,都醉趴下了,指望不上。又有两人抬头看,陆惟真不想闹大,只好上前扶住他。朱鹤林似乎真的醉了,根本没正眼看她,也没往她身上靠占便宜,大概连是谁扶着自己都不知道。
穿过一段走廊,到了洗手间外。这家夜总会是宫殿风格,洗手间都是一间一间的华丽小屋,陆惟真推开其中一扇门,首先看到的是沙发、洗手台和茶几,厕所还在里头。陆惟真一指里头:“朱经理,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朱鹤林没吭声,好像还在晕。陆惟真松开他,把他往里轻轻一推,他走了两步,轰然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陆惟真:“……”
真没用!
她真想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却突然想起之前看到过的新闻,什么同事聚餐一人猝死,同桌人全都承担赔偿责任。又见朱鹤林的脸色青青白白,心里有点怕,只好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喊:“朱经理?朱经理?”
没反应。
陆惟真又拍拍他的脸。
就在这时,朱鹤林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压在沙发上,同时脚一勾,把背后休息室的门关上。
陆惟真:“……”
朱鹤林却连喷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整个人像刚从酒罐子捞出来,脸色邪气又疯狂:“你现在是不是瞧不起我?我不过被总公司那群没人性的骂了几次,你就看不上我了?”
陆惟真直视着他的眼睛,能说出这话,看来他不是壁虎男,只是发泄情绪。
陆惟真略有点失望,脸色也变得难看:“让开!”
朱鹤林哪里肯听,他冷道:“装什么纯?现在还不是被我压?你要是真没半点意思,今晚干嘛来?”
陆惟真死死盯着他。这和强奸犯怪女孩夏天穿短裙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微微一笑。
朱鹤林一愣。
陆惟真在心里倒数:5、4、3……
只数到了3。
陆惟真想象过陈弦松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譬如从天花板掉下来,譬如破窗而入,甚至直接推门而入。
她万万没想到,陈弦松会如同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在朱鹤林身后。
真的是凭空。
室内,平地,灯火通亮。窗没动,门没动,天花板没动,屋内的光影也没有一丝变化。
数到4时,朱鹤林背后还是空的。
数到3时,陈弦松已站在那里,衣袖裤脚发梢的线条还有些模糊,人却是活生生的。
陆惟真眼睛都看直了,甚至忘了反抗朱鹤林。朱鹤林瞅准机会,嘴巴就要落在她脸上。陈弦松脸色骤变,长臂一伸,就跟提只猴子似的,将朱鹤林从她身上提起,再一个手刀,重重落在他后颈。朱鹤林闷哼一声,双眼翻白,晕死过去,陈弦松将他丢在地上,眼神狠辣无比,一脚重重揣在他的肚子上。朱鹤林全身一抖,似只煮熟的虾蜷了起来,显得痛楚无比,但是还没醒。陈弦松又弯腰一摸,从他口袋里摸出陆惟真的眼镜和发带,丢还给陆惟真。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