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和张启明对邝毓眼生,便当是别的城池里培养出去的兵士,又觉能在司洛手下做到分队长,实力定是非凡。当下也就没有异议,由他顶了射声校尉的位置先。
邝毓领了职,便跟着张启明下营熟悉环境去了。兵士与洛河文武官员都在无事宫下各处当差办公。留职的宫人大多是女眷,陆涛一一查过,并无可疑,才报了郡主,让她且好生歇息,整顿之后再招各处官员觐见不迟。
姜玲珑听着有理,便点头依了。
“随行的禾悠然是本宫医官,本宫有了喜,需随时诏他出入翠峦殿。尔等万事不可阻拦,多问。”
她这是为了保护司峥,给禾悠然悄悄准备手术的时间,才拿自己的名节说了事。陆涛自然心中惊讶,想这郡主看起来年纪尚轻,怎么未及婚嫁便怀了世子,更是不自觉地生出各种猜测,但也没有多话,不过是恭敬行礼,“下官明白。”便先退了出去。
她又诏了宫里管事,暂且了解了一下各殿宫人的安排,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例如宫中有无牢狱,洛河依山建城,各处大致分布等等,零零碎碎听了些信息,才让人告退,去备些清淡的吃食来。
司洛刚笑眼眯眯地要靠近,却被姜玲珑一句怼了回去——
“三哥瞒我这么许久,现在倒想来论功了?”
“诶,珑儿,”见她恼了,他忙解释,“我可是站你和邝毓这边的啊。”
姜玲珑知他好意,只得心里叹气,“若在霖国还好。在谷悍,他这仕途哪有这么容易。你还帮得起劲。到时候不怕被人反参一本。”
“邝兄正是怕万一遭人话柄,才提议去当的暗卫。是否忠心,”他朝司峥努了努嘴,“王上心里最清楚。”
“嗯!暗卫多次舍命相救,本王记得清楚!”司峥偏帮着说话。
怎么就忘了,边上还有个小机灵鬼呢。姜玲珑发笑,去摸他额头,早前在车辇里他又疼过一次,现在不再沁汗,该是好些了,“王上你可知他是谁,到时候定有人拿他来为难你。”
司峥摇头,朝着姜玲珑,“峥儿不知。但峥儿知道他是好人。是他说玉兔姐姐是可信的好人,峥儿才能有机会远离母后。”说着便去抱她胳膊,“姐姐别气了。现在告诉峥儿那暗卫是何许人也,也不迟呀。”
“他是霖国遣云商号的主人。我们一路走来,几处城池里见到过的遣云商号,就是他的。”
“此人是霖国商贾?那能将家业铺陈至谷悍,说明他聪明富有不是?有钱人,又会武,实属难得。”他为了哄姜玲珑,小嘴抹了蜜似的夸不停,仿佛夸人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似的。
“他曾是霖国的王侯一等公,是霖国贵族。”只是梁王以乱臣之名撤了爵位,曌王之后也未提复爵之事。
“贵族那不是更好,懂礼数,有涵养,学富五车,难怪刚才看他风度翩翩。”
“他父亲生前是霖国丞相。”
“还是官宦世家!入谷悍为臣,岂不是能成峥儿左膀右臂,同叔父一样为峥儿分忧?”他更是喜笑颜开,“谷悍向来广纳贤士,多的是别国前来投奔的文人武将,姐姐不必多虑。”
“嗯,他还是我肚中孩子的父亲。”
“……姐姐,我觉得你说得对。洛哥哥莽撞了。是该好好考察考察。”
“为臣子你高兴,怎么,当你姐夫就不乐意?”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为臣子,办的是事儿。当姐夫,办的是……此仇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哈,”姜玲珑去捏他的脸,“谁教你的这些话。一张伶牙俐齿,却学这些玩意儿。”说到底,见到心上人最开心的还是她自己,恼完了,这些心心念念的高兴劲儿就潮水般回来了,也不害臊,偏去同一个六岁的孩子一般见识,“邝毓是顶顶好的人。你姐姐我,非君不嫁。”
“那不行,我谷悍好男儿遍地,岂能便宜了外人。”
“谷悍不是广纳贤士?”
“是呀,是广纳贤士,不是广纳姐夫。”小孩子满脸悻悻,这个救过自己多次,还老带着自己偷偷出宫的革命战友,此刻完全成了他嘴里的外人。
司洛第一次瞧见司峥老大不满的模样,忍不住和姜玲珑相视,两人捧腹大笑。
“得了得了。邝毓我自会找他算账。”姜玲珑摸了摸司峥的脑袋,才想起向他纠正,“我肚子里的呀,不是小妹妹,是小外甥女。”
“不是小侄女吗?!”司洛急了。
“你都带了人过来。”她瞥了眼,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哪还能是侄女。”
司洛也是吃瘪,只能探头去向司峥勉强自我安慰,“我俩不过是甥变侄。反倒是苦了孩子父亲,却是这么多人里,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当爹了的。”说完也是瞥了瞥姜玲珑,有些幸灾乐祸,“还不知道是谁找谁算账呢。”
无事宫里一派祥和轻松。此时此刻,内奸尽除,姜玲珑不曾料到,她同这腹中孩儿,将会在翠峦殿里遭受劫难。
她与司峥同殿而居,这个小舅舅怕半夜睡觉不老实踢坏了自己的外甥女,特意将大床让给姜玲珑,自己则睡在贵妃榻上。他身子骨小,倒也不觉得榻上局促。是以邝毓摸黑进来的时候,他已是睡得香甜,打起了小鼾。
姜玲珑知道他会来,一直在床上阖眼养神,一有风吹草动,便睁开了眼。
“你以前可是醒着都察觉不到我的步子。”他坐去她床边,与她保持距离地望着她,眉眼如常,仿佛此处是遣云山庄,一切都毫无改变。
“人是会成长的。”她轻轻坐起身子,细细地看了看他,才说,“你这是何苦。还要受人为难。”
“王爷不缺香车宝马,稀世珍奇。他缺的是一个能在谷悍独挡一面,让你遮风避雨的女婿。”
“我可以不当这郡主,等治好峥儿,就同你回去。”
他摇了摇头。
“你才刚认回家人,莫要牺牲了亲缘。而我……”他咽了后话,朝她笑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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