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下界天最隐秘之处,万般萧疏,愁水百结。
绵延的汩汩水泽,越过曾经的山峡叠嶂,漂流过雾霭阴云,一股掺杂各道江流的莫名之水,仿佛被天地遗弃,默默进入一片无声无息的死寂之地。
这里或许曾有生灵来访,但而今已经悉数化为白骨如山。零落两岸的碎沙之上,阴森如地狱开口,黄泉引路。
天色,在渐渐靠近此地的过程中逐渐黯淡。
直到这片地域的尽头,那座诡秘耸立的山丘,天色已经蜕变为彻底的酱黑色,浓云黏稠得好似凝固,缓缓接引着山丘之顶的一点荧光。
沼泽流淌的声音被无声吞没,仿佛天地噤声。唯一一点声响,只有忽远忽近的莫名啼哭,又好似鬼魂游走,辨不清那凄厉的哭声究竟从何而来。
此地,是生人莫近的亡魂禁地。
一只濒临破碎的木筏,不知何时搁浅在岸边。无人过问,只有微微的戚风吹彻,盘旋在木筏上残破的身躯周围。
河流之底,仿佛人的血脉,隐隐浮动着一缕缕血光,随即又消散不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云持续涌动,宛如不明黯夜。
木筏上的残躯,还吊着一口气没有殒命。他已经失去一臂,浑身伤痕,流淌着青黑的诡异血水。
血水浸透了木筏的麻绳,顺着流入水中。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似的,愚子钗终于缓缓睁开眼。
他漂流到这里纯属巧合,他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切都是陌生的,昏天黑地的颜色,让他这种恶徒也不由得心神战栗。
昏迷偌久,他身上的伤被青贪狼治愈了些许,似乎已经能可勉强行动。
他忍着四肢传来的疼痛,内心的怒火渐渐平息。毕竟身处如此险境,他总该先想要活下去。
他的头脑闷闷地发胀,好像在颅内敲鼓般生疼。
愚子钗不断嘶着凉气,蹒跚着踏下木筏,走上湿润的沙岸。
他的衣衫已经无比残破,鞋底也已经漏水。一脚踏上,沙地冰凉的水渍让他神经一颤。
扶着酸麻的大腿,愚子钗拖着身体向前行进。前面就能看到一些散碎的骨骸,零散的渣滓随时可能刺入他的脚心,几近无可避免的刺痛。
走过的地方,沙滩上都留下一趟歪斜的血迹。
挣扎着走了半天,愚子钗走到了沙滩尽头的一块岩石旁。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喘了一会儿,勉强抬头去仰视周遭的环境。
黑。铺面而来的昏黑。
这是他的眼神接触到远方,心神震颤的第一感触。
生灵禁绝,眼前连一只飞鸟都无法见到。穷尽言辞的死寂,让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仿佛,就像是黄泉的大门,他就像是被遗弃的送葬品,孤零零被天地藐视。
愚子钗越想越感到莫名的恐怖。他也是游历各地,自诩对下界天的地理了如指掌。但是就身处在这个地方,却让他感受到了没来由的未知的畏惧。
然而,就在他踌躇着应该如何活下去时,他的眼神骤然看到了不远处山丘之顶,似乎闪烁着一点与周遭黑暗极不相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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