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黄芽,还是原先滋味。”
一品红梅低头看了一眼杯中黄澄澄的茶,能够倒映出自己脸上的风霜。
“多年没来过,你也老了些。”老者端起茶杯,仔细吹着上面的茶叶,似有心似无意。
一品红梅只是笑了笑。他端起茶杯,细腻的瓷质传递来一股暖流,透入他的掌心。
轻轻地啜了一口,他放下杯子,微笑点头。
“大师,咱们确实很长时间没见了。”
隐世不出的佛者,寒禅煮雪,是一品红梅从前亦师亦友的熟人。
观摩了一下一品红梅脸上的神色,寒禅静思片刻,微笑摇头:“出家人,缘分为上。但见你心事已经释怀,足以令贫僧欢喜。”
听煮雪大师已经一语道破,无需自己多加赘述,一品红梅悠然赞叹:“大师眼力果真不俗。”
下座者,却自始终便默然不语。那人约摸五六十岁的模样,同样满脸皱纹,只是眉眼清奇,令一品红梅有些在意。
在檐雪烟庭,一品红梅自然不会擅自动用内力探测此人的功底。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既然是大师的客人,他就没道理怀疑。
但是,虽然他并未询问,寒禅却已经察觉了一品红梅对此人的关注。于是淡淡地向他一抬手:“喔。此人是老僧友人。名号梦苏生,也可称他画狂。”
下座者大概是久坐屋内,被暖气熏得已经颇为困乏,无精打采。只有听到寒禅提到他,这才摇头晃脑地睁大眼,盯着一品红梅看了一眼。
这个叫梦苏生的人,面容枯槁,形似枯木。衣裳虽然并不破旧,但是却非常凌乱。一品红梅在和他对视的同时,看到他的两只袖子沾满了干掉的墨渍,看来的确是一名绘画方家。
“……唷,你好。”梦苏生似醒似迷地动动嘴唇,竟然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我是梦苏生,很高兴,很荣幸见到你。”
一品红梅心里有些奇怪。但是出于礼貌,他依然点头回答:“画狂,久仰。”
梦苏生似乎是坐得腿麻了,颤颤巍巍地蹒跚起身。一品红梅看着他形容歪斜,毫无高人之态,内心越发对此人感到不解。
“哗啦”一声,梦苏生在起身时,袖子蹭翻了他面前那盏新鲜的茶。茶水顺着竹篦的缝隙洒得到处都是,可他竟然毫不在乎,挠着后脑勺的头皮,径自走到别处去了。
一品红梅随身抽出一条手帕,帮助寒禅擦拭着。寒禅只是回头看了看画狂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番专程来访……应当还有他事才对。”
蓦地,寒禅不轻不重地开口了。
一品红梅正折叠湿漉漉的手帕,听寒禅此言,身躯一停。
“老僧为你收徒而由衷欢喜。”还不等一品红梅说话,寒禅却已经一语道破,津津挂着一抹悠然的笑意,“若那孩子有什么需要,老僧不会推辞。”
一品红梅沉思了片刻。寒禅也不着急,又给他的空杯倒了一盏茶,然后望向窗外。
袅袅水烟,很快融入外面的雪夜。最后一点微光在天际已经陷入混沌,檐雪烟庭的雪,已经悬挂在空枝有了薄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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